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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百里肇双腿不便的缘故,一应繁琐的礼节大多免了,这点倒也颇合远黛的心意。廿四日清晨,远黛起了早,洗漱过后,用过早点,这才在妆台跟前坐下。

她这里才刚梳毕了头不多久,外头萧老太君等人却都到了。翠衣进来禀知远黛,远黛点了头,便唤了文屏来,扶她出了内室。外头屋内,萧老太君端坐正位,下头分别坐着赵夫人与罗氏二人,周姨娘作为远黛生母,却只是敬陪末座,凌远萱则乖巧的站在罗氏身后。

没见陆夫人,远黛倒也并不意外。这些日子,她虽难得出次门,但有关于陆夫人的消息却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陆夫人的近况,她自也是一清二楚的。

见远黛出来,萧老太君不免挤出一丝笑意,仔细打量她一刻才转向赵夫人与罗氏笑道:“我们九丫头好好打扮打扮,其实也很标致呢!”

赵夫人闻声,少不得迎合道:“这要说起来,却还是老太太给定的这门婚事好!自打这门亲事定下之后,眼看着九小姐的气色便一天天的转好,可见得睿亲王真真是九小姐的贵人呢!”

这话一出,萧老太君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然这一日,乃是远黛的好日子,眼前又有小辈在,她又怎好教训这个儿媳妇。一边的罗氏却是机灵,眼见老太君神色有些难看,便忙接口笑道:“二嫂这话却说的不错,论及这门亲事,九姑娘还真该好好谢谢老太太!”

她虽说着远黛该好好谢谢萧老太君,却绝口没提远黛气色日渐转好之类的言辞。事实上,这府里头,明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来,远黛气色所以转好,是因她的气色本就如此,从前那一脸的病容,不过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而已。而远黛为何如此,那理由便更是人尽皆知了。

赵夫人行事虽多迷糊,但在凌府多年,再怎么迷糊,也不至完全看不出萧老太君的脸色,自见老太君变了脸色,便忙住了口,再不敢言语一句。

至于周姨娘,她的身份如今虽比从前拔高了好些,但这等场合却仍不是她这个做姨娘的所能插言的。事实上,适才若非萧老太君的一句话,在这屋里,她只有站着的份。默默坐在一边,周姨娘抬眸定定看向远黛,眸中有的,却是满满的不舍。

这是她的女儿,即使她与这个女儿从来也算不得亲近,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却是怎么也抹杀不了的。而她更知道,自己如今所以能在这屋里有这么个位置,也多亏了这个女儿。

而如今,她要出嫁了,从此之后,自己在凌府,便又只剩了一个人了。

如此一想,周姨娘的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阵不踏实,有些虚虚浮浮的。

对于屋内几人的心思,远黛已懒得去猜。很快的,她就将离开,从此之后,这安肃侯府以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男人女人们,就再不是她所需要重点关注的了。然而现在,该有的礼数,她却还是一样也不能少的。缓缓上前一步,远黛屈膝在萧老太君面前跪下:“孙女谢过老太太!”言毕却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一边杜若见她过去,也忙捧了茶快步上前。

磕过头后,远黛复又挺直了背脊,杜若忙将茶盘捧到她的面前,远黛接了茶,双手奉了与萧老太君。老太君接了茶,浅啜一口之后,这才放下茶盏。下一刻却已起身,扶了远黛起身,且笑道:“今儿我受你三礼,说不得改日见面,我却要向你见礼了!”

远黛嫁去睿亲王府便是亲王正妃,论及身份比之萧老太君自要高出一头,向她见礼也非玩笑。然而于凌府而言,能够攀上这门亲事,自是一桩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所以老太君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尽是欣然之色,却并没丝毫芥蒂之意。

抿嘴一笑,远黛道:“真到了那一日,老太太可切记动作须迟缓些,也使孙女能及时扶住您!孙女可实实害怕受了您的礼,白折了许多福分呢!”

萧老太君忽然听了这话,倒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出来,因指了远黛回头向赵夫人几个笑道:“不想这九丫头哄起人倒也是驾轻就熟,听听,这一番话,说的多实在!”

赵夫人才刚说错了话,这时候哪儿还敢多言,少不得喏喏称是。罗氏见她如此,自不好说什么趣致话儿平白招来嫉恨,便也笑着连连点头。

与萧老太君略说几句后,远黛便又转了头,奉了茶与赵夫人与罗氏。因二人只是她的婶子,因此倒省了大礼,只是福了一福,便奉了茶上去。及至轮到周姨娘时,远黛心中倒不免有些酸楚。周姨娘虽是她的生身之母,但因只是姨娘,所以也是受不得她大礼的,行礼奉过茶后,好半晌,远黛也只是低低的道了一句:“姨娘,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