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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凌昭夫妇,萧老太君这才徐徐转头,看向远黛九丫头,你谋划良久,今儿才忽然将这事揭了出来,是打算为你母亲出一口气呢还是其他?”

只看适才萧老太君的行事,远黛便知,老太君这是打算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对于萧老太君的做法,远黛也并不意外。此事毕竟已过了太久太久,久得所有人念及往事之时都已没有了太多的悲痛,这其中,甚至包括绱哥儿的亲生父亲凌昭。

凌昭先时所以那般,更多的其实是震惊而非悲痛——震惊于枕边人的狠毒、震惊于竟被蒙在鼓中这许多年、震惊于竟如斯糊涂。但若真要说他如何悲痛,却也未必。

抬眸与萧老太君对视,远黛平静道老太太只管放心!我所以揭出这事,一则是告慰死者,二则,却是化解生者的心结……”说到这里,她已低头看了一看周姨娘。

很明显的,她此刻口中所说的生者,指的正是周姨娘。同样为远黛适才的言语所震惊,周姨娘这会儿也显得神思不属,傻愣愣的坐在那里,嘴唇则无声的翕动着,仿佛在念叨着。

若然仔细侧耳倾听,依稀却可听得该是在念叨着绱哥儿。

忍不住的看了周姨娘一眼,萧老太君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过得一刻,却慢慢道九丫头,你刚才所说之事,却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萧老太君之所以远黛,是因她,以远黛的性情,断然不可能胡乱诌出这么一番可说是一揭就破的谎言来。她既敢说,必有其据。而陆的反应,看在饱经世事的老太君眼中,这一切更是昭然若揭。

对陆,她心中虽是气恨已极,但事已至此,为了凌、陆两家的颜面,这桩陈年往事,她却也只能选择将之继续尘封起来。

对于萧老太君的所问之事,沉吟一刻之后,远黛才答道不瞒老太太,这件事情,我也是颇用了些手段才问了出来的。而告诉我此事的人,我想老太太一定还记得她——她就是从前曾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多年的玉簪!”

陡然听得玉簪之名,萧老太君却不由一惊。对玉簪,她自是记得的。那是一个平时沉默少言,关键时候却往往能够让人觉得省心的丫鬟。稍稍沉默片刻,萧老太君才缓声道那个丫头,我隐约记得,她与绱哥儿甚是相熟!”她自幼记性极好,即使如今年纪大了,从前的许多事情,也还是记得的。这会儿听远黛提起玉簪,她再仔细一想,顿然便想起许多事来。

如今,她还依稀记得绱哥儿落水夭亡之后,玉簪曾大病了一场。因发烧多日不退的缘故,当时她身边的大丫鬟秋莹还曾来问她可要将玉簪移出院子去养病。当时她正心伤绱哥儿之死,闻得绱哥儿生前与玉簪甚为亲善,毕竟驳了这事,又令请了大夫来给玉簪把脉。

这会儿再想了起来,当时玉簪那病,只怕正因目睹荷花池畔发生的一切而致。

叹了口气后,萧老太君却忽而问道这事,睿亲王也吗不跳字。

神色不动的一颔首,远黛道前些日子,我无意听人说起玉簪曾在荷花池畔焚香,我便留了心。其后往宁姑姑处小住时候,也不知怎的,一时不慎,竟失了口。说到底,这事也是多亏宁姑姑有心了!”她虽绝口未提百里肇,但事涉宁,百里肇又脱得了干系。

眸光不期然的闪了一闪,萧老太君迟疑着没有言语。

远黛是何等人物,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关于玉簪,孙女却想求一求老太太。”远黛慢慢的道玉簪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她是个怎样的人,想来老太太该比孙女更清楚的多。此次我们以她家人相挟,她才犹豫的吐出实情,而后更是有意当堂自尽,亏得拦住,否则早已溅血三尺。宁姑姑更因此心生怜意,答应保她一家上下平安……”

说到这里,远黛便没再说下去,只默默的看了萧老太君一眼。

这事当然与宁无关,与百里肇更是全无半点干系。远黛这会儿之所以攀了百里肇二人出来,为的无非是保全玉簪一家。相比于凌、陆两家这等侯门世家,玉簪的那点官衔完全不足一提。远黛从前虽与玉簪并无任何交集,甚至连面也没见过,但玉簪既帮了她的大忙,她自然不能反而害了对方。因此非但将这事尽数揽了下来,更连百里肇也给抬了出来。

萧老太君听着这话,再想想玉簪从前在身边时的模样,终归又叹了一声。深深看一眼犹自神魂颠倒的周姨娘,萧老太君缓声吩咐道好好照顾你母亲!”

远黛闻声,忙自应着,便送了萧老太君出去。经了适才一事,萧老太君行步之间却比往日更沉重了许多,往日总是挺得笔直的腰杆也略觉佝偻。二人才刚出了房门,杜若早迎了上来,轻轻扶住萧老太君,清澈眸中全是担忧之色。她在萧老太君身边伏侍多年,老太君待她也是格外亲厚,二人虽无亲缘,关系其实却还远胜远黛与萧老太君。

送走萧老太君,远黛重又回到屋内。屋内,这会儿只剩下周姨娘与她二人。默然许久之后,周姨娘终于慢慢的开了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声音颤抖,似渴望又似惊颤。

见她如此,远黛也只有在心中暗自的叹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