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江太后也便不再言语,只默默看她。 及至她面色稍缓,她才又慢慢的道:“当年种种,若你想听,哀家可仔仔细细的说与你听,若是……”

她话还没说完,已见远黛摇头道:“多谢太后美意!不必了!”事已过去,再细说从前,又有何意义可言。更何况,个中便有再多的缘由,归根结底却还在人心:“太后此来,只是为了要同我说这个吗?”她慢慢的问着,面色恹恹,显然已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仿佛沉吟了片刻,江太后很快下定决心,当下坦然道:“青螺,哀家今年才不过三十四岁!青妍又将远嫁,哀家希望,你能留下与哀家作个伴儿!”远黛的性子,她亦是明白的,与其拐弯抹角的让对方看出,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打算,反倒可能成功。

对于此事,她确是存了私心不错。正如她对远黛所说的,她今年才刚三十四岁,还有大把的岁月要在宫中消磨。石传钰非她所出,而唯一的爱女又将远嫁,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希望宫中能有个知根知底之人,与她相互扶持。思虑再三之下,她觉得远黛乃是绝佳人选。

远黛与石传钰自幼一道长大,感情深厚自不待言。甚至可以肯定的说,只要远黛愿意留下,石传钰是断然不会委屈她的。而以远黛的聪敏玲珑,再加这一份幼时的情谊,皇后这个位置于她,几乎便是万无一失。更不说远黛若因她的劝说而留下,石传钰又该如何感激她了。

这话一出,江太后的心思,几乎已是昭然若揭。深深看她一眼,远黛才自缓缓言道:“太后难道不觉得。没有我,四哥其实能过得更好吗?”

江太后一怔,正要言语时候,远黛却早又继续的说了下去:“于我而言,看见四哥,便会让我不由的想起大哥。四哥虽未提过,但我知道,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虽已过去了四年,但时至今日,再提及石传珉时。却仍让她的心一阵发紧,面色也因之有些难看。

江太后眼见如此,倒不好再继续说下去。过得片刻,方又道:“青螺,哀家如今年纪虽还不大,但在宫中也待了近二十年了!也看过了昨儿哀家听皇上说,北周……那边……”

远黛何其玲珑。一听这话,便知江太后这意思是在说百里肇继位几乎已成定局,而北周后宫的风云诡谲其实也不输南越。然而在南越,她既有广逸王当日留下的一应人脉,与石传钰又有青梅竹马之情,如此一来。去往北周又怎及得上留在南越。

淡淡一笑后,远黛出言打断了江太后的话:“太后的意思,我已尽知!只是我心意已决。还望太后莫再多言了!”有些话,她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但也不想继续听江太后说下去。

江太后素知她的脾性,听她这么一说,不觉叹了一声。当下转了话题道:“今次哀家过来,青妍原也是要随行的。却被哀家拦了,那孩子,与你倒是投契!”既不能说服远黛留下,她便转而提起了石青妍,言下之意,却是拜托远黛在北周多多照顾石青妍。

远黛颔首,沉静道:“太后放心!我与青螺自小一道长大,早已将她视作姊妹!”

江太后闻声,面上这才露出几分欢容来,只是她最想的事,毕竟未成,到底消磨了几分兴致,与远黛闲聊了几句北地风光后,便也起身辞了出去。远黛欲待要送,却被她以不想暴露行踪为由止住。远黛倒也并不强求,稍稍客套之后,毕竟送出了房门。

目送江太后一行离去之后,远黛便朝绘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陪自己进屋。及至进屋之后,绘春忙问道:“郡主,太后娘娘她这是……”

“只是劝我留在郢都而已!”远黛简单的将江太后之意说了一遍,待见绘春面上神色颇有意动之意后,却不禁笑了出来:“绘春,上回我问你,可愿陪我同去平京,你还不曾答我?”

听她又在问起,绘春不免苦笑起来:“请郡主容奴婢再仔细想一想吧!”

远黛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仍是不愿离开,当下点了点头,道:“你既不想走,这事我从此也不再提了。这阵子,若得了机会,我好歹为你讨个诰命,也不负你的一片心!只是有一件事,你须应了我才好!”说到最后,已然正了面色。

绘春听她不再相强,早已喜出望外,对诰命只说,却不甚在意。说起来,她如今也已是宫中的四品女官,身份本也不算低了。当即应声道:“郡主有话,只管说来便是了!”

远黛静静看她,良久才道:“他已经死了,我想,他若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寻到一个好的倚靠!”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忽然想起石广逸遗下的那卷册上所写的话语。

若是……人死之后,果有来生,那么……父王他……现在会在哪儿?是仍然保留着今生的记忆,还是已忘却了这一切。而自己……百年之后,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