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郑海飞出去采购一些建大棚所需的辅料,棚里只有肖曦和几个工人师傅在忙。展示区大棚的多肉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剩下主要是生态园的多肉,长在地里没法搬,因为这种季节挖动了根容易伤肉,就这么留在里面了,只是要特别小心别被施工弄伤了,肖曦就在那收拾残局。

这时外面来了一辆车,开到归航门口停下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边关车门一边朝大棚里看,又有些不确定地摘了墨镜看了又看,瞟到摘下来放在育苗区门口的牌子,这才往大棚走来。大热天的,这人也不怕热,穿了件黑色的长袖衬衫,卡其色长裤,皮鞋擦得铮亮,衣着十分讲究,与凌乱的大棚简直格格不入,他并不进大棚,站在外面大声喊:“郑海飞!郑海飞在吗?”

李大妈不在大棚里,因为在施工,东西多又杂,她腿脚还没好利索,怕磕着碰着,郑海飞没让她来棚里帮忙。施工的师傅们都只知道郑海飞姓郑,并不清楚他的名字,一时间都没反应,只有肖曦站直了腰,朝外看了一眼:“他不在。”

黑衬衫的男人看一眼肖曦:“这儿换老板了?还是你是新来的伙计?”

肖曦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说:“没换老板,他有事出去了,请问您哪位?”

“他电话打不通,我就自己过来了。你打电话告诉他,就说费默来了。”他说着解开了衬衫的袖口,将袖子往上捋了一下,进了育苗大棚。

肖曦见到他的动作,心想原来这人的感觉还是正常的,他还这以为真有人能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还穿得住长袖衬衫:“您是他朋友?”

费默双手撑在负压风机前,弯下腰用脑袋对着风口猛吹,一边不耐烦地说:“你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好了,别问那么多,他知道的。”

肖曦说:“那您还是自己打吧,我没手机,打不通。”他的手机送去修了,还没拿回来。

费默扭头再次打量了一下肖曦,刚才没注意,肖曦身上脏兮兮的,穿着也极普通,就没留意,现在才发现这男孩其实长得很不错,就是晒得黑了点:“你是郑海飞请来的帮手?”

“不是。”他确实不是郑海飞请来的帮手,他是主动过来帮忙的。

费默笑了,他本来长得顶多算五官端正,然而他一笑,整张脸就生动起来了,看着有点儿、有点儿什么感觉,肖曦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多了。这是肖曦第二次发现有人笑与不笑的差别会有那么大,第一个是郑海飞,平时酷酷的,一笑就特别孩子气,再就是眼前这个费默。费默斜睨着他,用揶揄的语气问:“那你是他姘头?”

肖曦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心头顿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郑海飞是个gay?还是仅仅是开玩笑?他面无表情地说:“什么玩意儿?”

对方干笑了一声:“开个玩笑。你们老板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肖曦对这人印象越发不佳,决定任其自生自灭:“买材料去了,回来时间不知道,您慢慢等吧,要不就自己去找他。”说完扬长而去。

费默伸手摸摸鼻子,这店伙计脾气还挺大的。他又掏出手机来给郑海飞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忍不住耸了下肩:“什么毛病,做生意的手机都不开机,这生意还怎么做?”

肖曦虽然潇洒转身离开了,然而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郑海飞是个gay!这简直令他难以置信,这会是真的吗?郑海飞是个gay?肖曦的心怦怦直跳,又惊又怕又喜,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惊的是郑海飞居然可能是gay,怕的是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似乎也有了结论,喜的是也许这点小心思可能还有如愿的机会。但是真要走这条路吗?他有点儿恐慌。

肖曦心头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做事了,一个人蹲在展示区大棚里发呆,思考他的人生,太阳晒得身上出油也没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郑海飞叫他:“肖曦,肖曦,你在干嘛呢?”

肖曦扭头一看,看见郑海飞站在育苗棚门口,那个叫费默的家伙将手搭在郑海飞肩上,一副极亲昵的模样,肖曦心头涌起一股无明业火,“腾”地站了起来,结果蹲得太久,起身太快,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就往后倒去,他只听见郑海飞惊叫一声:“肖曦!”接着就是一阵锐痛,后背不知道碰到什么了。

尽管郑海飞在第一时间就拔腿冲了过来,由于离得太远,他赶到的时候,肖曦还是撞到了后面的花架上,他焦急地问:“肖曦,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肖曦在撞到架子的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撑住了,结果双手碰到了架子上的金琥上,他“啊”地惨呼一声。

郑海飞将他扶起来:“撞到哪儿了?”

肖曦伸着扎满了仙人球刺的双手,龇牙咧嘴:“我靠!”

郑海飞捧着他的手:“走,我去帮你□□。”

费默在后面笑出声:“这不成刺猬了吗?”

肖曦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郑海飞给了费默一肘子:“你不能少说两句?”

费默揉揉肚子:“海飞,不带这样的,我会吃醋的啊。”

肖曦看见他俩这样,心不由得“咚”一下沉到了心底,如十二月里淋了一桶冰水,从里到外都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