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之外,方太医走上台阶请守门人通禀,姜灼则跟秦宴站在后面候着。

天色已晚,此时驿馆周围极是安静,姜灼正低着头,思忖小儿惊风之症该如何施治时,却不想两条黑影倏地从眼前蹿了过去,把她吓得倒退好几步,连秦宴也被惊了一下。

方太医下了台阶,往黑影去的方向望了望,道:“无事,两条野狗罢了。”

远远听到几声犬吠,姜灼惊魂稍定,再一瞧,不远处果然见两只狗蹲在那儿,正冲着他们虎视眈眈。

“里外皆是狗。”秦宴在一旁嘟嚷了一声。

姜灼不解,却见秦宴指了指已然打开的驿馆大门,里头此时灯火通明,站着不少膀大腰圆、挎着腰刀的匈奴兵。

秦宴压着声音道:“就这阵势,可不等着要砍人头,难怪王太医称病不出,想是也知道保命重要,倒赶着咱们来做替死鬼。”

“小声些,莫叫人听见。”方太医在一旁紧着提醒秦宴,又转头安慰姜灼道:“姜医女不必担心,毕竟是在大靖,谅他们没这胆量。”大概是怕姜灼被吓住。

姜灼笑了笑,说来匈奴兵到底什么样子,她倒是熟悉得很,当年在姑臧邑城,匈奴人隔三岔五便来骚扰,竟不知餍足,烧杀虏掠,欺凌得百姓民不聊生,甚而还屠了城,如今在长安城再遇上这些人,让姜灼只有痛恨,何来什么惧怕。

有人此时出来,并不多话,直接领着他们往里走,瞧着那人并非匈奴人,姜灼想,他应是王巍手下。

驿馆分三进,那人带着方太医并姜灼、秦宴并没走中间的正道,而是拐进一条甬巷,来至了第二进的正屋前。

还没等他们站定,姜灼已然听到正屋里有人在说话,更确切地说,是在大发雷霆:“本官千里迢迢前来长安城,只为两国友好,百姓安定,共创潢潢盛世,却不想,贵国绝无诚意,刚来此地吾儿便遭了暗算,若他有三长两短,这和谈再无必要继续,告诉你们大靖皇帝,便等着匈奴战书吧!”

这人虽说着中原话,腔调却稍显怪异,按魏长欢的描述,姜灼觉得,此人当是那位崇尚汉化的匈奴特使乌黎,不过对方言词着实盛气凌人,更兼带着几分威胁,让屋外三人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里头似乎沉默了好一时,直到终于有人谦恭地回道:“乌黎大人为和谈而来,圣上亦有意休兵言和,彼此所想不谋而和,何无诚意?至于大人所说令公子被暗算之事,绝属误会,或是令公子水土不服所至,您且稍安勿躁,本官已宣太医过来,必能解大人烦忧。”

听到王巍的回应,姜灼不免私下摇头,此人身居高位多年,又颇受圣上信任,怎得一遇上匈奴人,说起话来竟全无气场可言,对人一口一个“大人”,着实有失大靖体面,若圣上亲耳听见,也不知作何感想。

任王巍这般伏低做小,乌黎也并不满意,一点不给他颜面地呵斥道:“王少府,这种话少说便是,你找来的那都是些什么太医,一帮乌合之众而已,若是能解本官烦忧,何至吾儿之病拖到今日,竟无一点好转,不是说你们长安城的郑无空医术尚可吗,还不快快寻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