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殿中,扶着洛婕妤坐回位置,瞧着其他嫔妃身边的宫女皆退到了两侧,姜灼自是也寻着一个角落站了,这下人在不显眼处,倒正好能瞧得清殿内情形。

待姜灼仔细一瞧,不由笑起来,原来正是魏少夫人那位娘家妹妹在挥毫泼墨,旁边另一位贵女正自抚着琴,大厅里一片寂静,似人人都在聆听,只姜灼注意到,龙椅上坐着的圣上似有些疲倦,居然开始打起磕睡。

算来这一位圣上早过了知天命之年,以前姜灼听过师父同无涯先生闲聊,谈到当今圣上,倒也颇多赞词,说是堪称一代明君,想是治下亦还不错。

更据说年轻之时,圣上也曾亲自带兵抵御过匈奴,对匈奴人亦深恶痛绝,只不知为何,近些年来心态却日趋保守,做的事情极让人极看不懂,便比如,当日他听信仙云长公主馋言,将本无过错的诸葛曜赶出长安城,错失了剿灭匈奴良机;再比如此次,他竟会同意和亲匈奴。

姜灼暗自长叹,再一转眼,倒看到了坐在魏长欢身边的魏少夫人,正见她此时紧着拧眉头,直瞪她那位妹妹,这神态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让姜灼忍不住想笑。

不过寻了好一会,竟未见徐国公一家出面,姜灼想到方才王瑜芙在御园提到徐国公时的愤愤之色,猜得出,当场骂王巍之人非他老人家莫属,想是徐国公根本不屑与匈奴人虚与委蛇,干脆便不来了,于此,姜灼不免暗赞徐国公的耿直。

无意之中,姜灼的目光竟落到了诸葛曜身上,这一下,她不免细细地看了看他,才发现诸葛曜此刻可谓面无表情,甚至眼神也放了空,竟不知在瞧着何处。

姜灼能体会他心中的纠结与无奈,任是谁也无法忍受,曾经的杀场敌手、手下败将,如今竟来到大靖耀武扬威,而大靖自上而下,无论愿或不愿,都在对敌寇笑脸相迎,甚而曲意逢迎。

“好!”有人突然喝了一声彩,大殿之上,除了乌黎能这般嚣张外,再无人如此了。

圣上似乎被惊了一下,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问身旁江常侍道:“可是比完了?”

江常侍摇头,低声说了一句,圣上皱了皱眉头,挥挥手道:“继续。”

其后自又是一番歌舞,姜灼发现,乌黎倒像是瞧得极有兴致,竟是一边喝酒,一边跟旁边的王巍说说笑笑,甚而还对着那些正在卖力表现的贵女们很不客气地指指点点,显是并未放在眼中,姜灼不由皱皱眉头,一时也觉得看不下去了。

悄悄走到殿外,姜灼正准备长吁一口气,有人已快步走到她旁边,竟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少夫人怎得也出来了?”姜灼转头问魏少夫人,看得出来,她此时极不痛快。

“还是不那死丫头,丢人现眼完了,居然跑到偏殿又大哭一场,我阿娘劝不住她,便让人来寻我,寻我又有何用,真是恼人得很!”魏少夫人气道。

贵女费尽心思的表现,竟被魏少夫人说成是“丢人现眼”,不免让姜灼听得忍俊不禁,不免在心中赞同,这比喻着实贴切得很。

“我去瞧了,死丫头还挺委屈,说她临到末了太过紧张,竟是忘了在做好的画上落款,回头匈奴特使定不知是谁所做,”魏少夫人好气又好笑:“我当场就不留情面地大笑三声,直夸她干得漂亮,反被我阿娘给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