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光放亮,姜灼刚从营帐出来,撩开帘子之时,意外地瞧见,满目皆是白皑皑一片,原来竟是一夜之间下起了桃花雪。

若是在长安城,立春之后下雪,少不得是一番别有风味的景致,怕是家家屋中的小郎或女郎,都得高兴坏了,只如今身在北疆,又逢战时,自是没人会觉得高兴。

如今隔离营中,不少人已然痊愈,疫症终算被控制住了,然而从昨日开始,粮食只得勉强裹腹,这一回,连武威郡守都想不出法子,眼见着大军说不得竟要断炊,若是雪再下大些,就算弄到粮食,怕是也运不过来,更何况天又会更冷了。

姜灼不免叹了口气,紧紧身上大氅,便往隔离营走去,这一路上,除了留下一串脚印,便是羊皮靴子踩上雪籽的沙沙响声。

有军医此时站在隔离营帐外,冲着姜灼拱手招呼道:“姜大夫这么早便来了?里头也没剩多少病人,吾等照应着便是,您勿须这般辛苦。”

“等里头人都活蹦乱跳出来了,才能得着圆满,善始善终吧。”姜灼笑答。

军医随在姜灼身后往里走,不免打听道:“听军医长说,待得这隔离营撤去,姜大夫便要回长安城?”

姜灼“嗯”了一声,的确,每回诸葛曜传书过来,总是要让徐国公催她,事情一完结便尽快回长安城,想来是担心自己在北疆安全,只是姜灼如今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说来她在军营待了不到一月,却因医术高超,颇得兵将们依赖,大家伙也都熟了,因不知姜灼是女郎,皆与她称兄道弟,而姜灼心中也颇为感念,如今徐家军陷入困顿,她但要一走了之,倒着实心中过意不去。

“过一段时日吧。”姜灼含糊地道。

“以姜大夫之医术,若能留在此地,定能大显身手,只可惜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军医颇为舍不得:“听说姜大夫是太医院出来的?”

“见笑了。”姜灼并未否认。

“说来能进太医院虽是光宗耀祖之事,只身为大夫,整日围着几位贵人打转,着实荒废了一身好本事,倒是天下百姓,疑难杂症甚多,却遇不着几位像医圣这般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好大夫,有些病,竟是延误了。”军医一时颇为感慨。

姜灼认真听了,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当初师父屡屡拒绝先帝入太医院,既有厌恶宫中斗争的缘故,想来也是心怀百姓,想以医术广泽天下之意,回想一下,若师父后来真成了太医院一人,大约也不过是这世上多了一位太医令,而医圣之名,怕是无从提起了。

未想军医随口这一席话,终是让姜灼心中生起了波澜。

失踪多日的赵卫尉去而复返,然而这日一回军中,人便立时病倒在自己营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