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是一阵悲泣,姜灼看到,阿青此时仰头注视着帐顶,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泪水尽皆流入了鬓边发丝之中。

放下医册,姜灼走到床边,拿起帕子又要替阿青拭泪。

阿青却伸手接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好半天后,才道:“我原本还抱着妄想,盼着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就算说他遭人诬陷,我心里也得好受些,总不至这会子……如此绝望!”

瞧着可怜的阿青,姜灼自觉,竟是说什么安慰之言都是无力的。

“奴听夫君说过,他乃长安城中人氏,父母早亡之后,他曾出去天南海北地闯荡过几年,说是男人总是要做一番大事的,奴当时还欣喜,嫁与了一位有出息的夫君,却不想,他口中的大事,竟是做匈奴继作。”阿青说到此,又一次悲从中来。

“阿青姐姐,此事毕竟连着国家大义,你……”姜灼说到此处,忽又觉不妥,终于还是闭了嘴。

“昨晚官兵未闯进家中之时,我夫君还说,他觉得在衙门里着实没有奔头,想着等孩子出生,便带我们母子离开长安城,一家人寻个富庶之地定居下来,再不管外头之事,”阿青抽了抽鼻子:“奴当时心里倒也乐意,只舍不得女郎你们,却不想话音刚落,便成了阶下之囚。”

姜灼叹了口气,想到那位赵捕头心里明白,做细作终究得不着好,才起了脱身的打算,他既是表示有意带上妻儿,或是对阿青尚还有些情分,只可恨,此人做了叛国之事,自是再难逃一死,最可怜的,是被丢下的这一对母子。

“我不是还念着那人,只想不通,瞧着他本分厚道,怎得就做了细作,”阿青呜呜地又哭了了阵,道:“事已至此,奴只能认命,谁教自小便是个命苦的,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注定,只奴腹中孩儿着实无辜。”

“有咱们这些人帮衬,总不会让你孤苦,阿青姐姐不用担心。”姜灼只得安慰道。

“如今在肚里,孩子倒什么都不知,只他日出生、长大,被人叫作细作之子,这孩儿如何有颜面活在世上,”阿青猛然间一把抓住姜灼的手,央求道:“女郎,便当行行好,给奴开一剂凉药,就让孩子别投这胎了,另寻别的好人家吧!”

听得这话,姜灼立时脸色一板,道:“阿青姐姐如何这般糊涂,错在大人,孩子何辜,竟不得活在这世上,阿青姐姐是要我杀人吗?你且生下他,若是容不下自个儿亲生子,交予我便是,反正我也不在乎多养个孩子,有我姜灼在,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他。”

这会子阿青再次抚面大哭,竟是半分停不下来。

“若不是疼这孩子,昨晚你被人救下,为何一个劲地喊着‘儿’?”姜灼无奈地道:“阿青姐姐莫再纠结了,如今最当稳住心神,好好养胎,外头之事,郑柯还有我,自是会替你周应,想那些日后之事,竟是无趣。”

好说歹说,姜灼总算是将阿青说服,想到她有子痫之兆,姜灼又开了钩藤散,亲自瞧着她服下,才叫人请谭嬷嬷过来陪了,自己去了前头。

今日姜灼说好要坐堂,等到了前头,瞧见众人已然排了长队,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刚说了句“请大家海涵”的话,倒是排在前头的几位笑道:“女郎身子不好,咱们可都知道,过意不去的当是咱们,这会子见到您出来便成,再等几时也是无妨的。”

姜灼自是谢过,叫着号头,为求诊之人搭起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