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姜灼便进了宫。

太医院藏书楼中,秦宴带着一名药童,将三只楠木箱子,从里头库房一个个搬了出来,随后冲着正同方太医站在一块说话的姜灼道:“姜太医,想来在下不辱使命,终是将这医案送到你面前。”

方太医不免诧异地问:“这些医案,倒是于姜太医这般重要?”

“确实如此啊!”姜灼笑答,蹒跚地走到箱子前,慢慢蹲下,从怀中掏出帕子,将箱子上的浮灰小心扫去,这才郑重其事地打开来。

这会子方太医也上到近前,弯腰从里头取出一份纸帛,瞧了瞧,竟叹了一声:“义太医令除了医术高超之外,还有一笔叫人倾羡不已的好字,一晃二十年过去,如今再看,这才明白字如其人,如此有风骨之人,如今竟是少了。”

姜灼一愣,扶着箱子起身,到方太医旁边去看,原来上面记载着某位娘娘的平安脉案,上面书写工整,且记录详尽,竟是一点细枝末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后落款上的用印,果然是“义正元”。

瞧着那一笔遒劲又不失风雅的手书,姜灼的斗大泪珠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差一些便要落到纸帛上,还是姜灼转身得快,才未得惊动了方太医。

“女郎……”秦宴在一旁却瞧得清楚,不免有些诧异,但见姜灼背过身去,也明白出她不想教人瞧见,倒也立时闭了嘴。

方太医却无所觉,一心在瞧医案,这会子倒来了兴致,口中道:“义太医令在太医院浸淫多年,留下医案无数,说来医术造就,堪与医圣并驾齐躯,只可恨遭人陷害,到如今依旧沉冤未雪,如今便是太医院之中,知道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倒是在下也未听说过这一位。”秦宴搭了搭腔,慢慢挪到方太医跟前,倒像故意挡住他的目光,免得让人瞧见,姜灼此时竟又落下泪来。

方太医又取了几份医案瞧过,不免又是一阵感叹:“姜太医,你当初为尊师所集之《医圣经方》,老夫瞧着竟是极好的,若是日后得空,莫如你将这些医案也整理出来,对后世的大夫,或也是个襄助,你意下如何?”

此时姜灼已然好多,冲着秦宴点头谢过后,走到方太医跟前,自是郑重地应下:“下官遵命!”

“只是可惜,如今义太医令还是罪臣身份,便是将其医案集结成册,怕也不得为他正名,”方太医不免又叹息了一声:“只恨当日他无辜被牵连入了废皇后一案,否则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竟不知何时才能得还了清白,少不得……”

方太医似乎若有所思,没一时,却又能大叹几声,这才出了藏书楼。

姜灼慢慢走回箱子旁边,跪于一侧,小心地从里头取出一份医案瞧了起来,秦宴在一旁,好生瞧了姜灼几眼,神情当中尽是迷惑。

“女郎似有心事?为何……哭了?”秦宴站在不远处,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灼缓缓抬起头,虽眼眶还有些红肿,不过神色已然平静下来,想了想,含糊地道:“无妨,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前事,自是与我师父有关,所以才会激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