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暮春,商州城渐渐热闹起来,踏春出游者络绎不绝,处处皆是赏玩者的欢声笑语。然而,这一日清晨,外出的人们却突然发现,城门外的长亭附近聚集了数百士子,远远看去犹如乌压压地一片。整座商州城的读书人仿佛都汇聚在了此处,无论世族或是寒门,每个人皆是眉飞色舞、情绪高涨,高谈阔论间,依稀能听见“琅琊王氏子”之类的话语。

不少好奇者禁不住上前问了几句,便听得这些士子热情地回道:“这一回,咱们商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竟出了一位国朝最年轻的进士科甲第状头!还是圣人钦点的!听说他今日要从长安回来,我们都想拜会他!”

“你们可别诳俺,连俺都知道,那甚么省试还没张榜呢,哪里来的甚么甲第状头?”

“别的科目确实不知晓,但这进士科登第者到底有多少人,早就传遍了长安。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连圣人与皇后都亲自召见了他,那还有假?你们若是不肯信,便再等半旬就是,省试张榜出来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不过,说不得张榜之后,这位少年状头就回了长安,你们也别想再见着他了。”

“当真?那这甚么少年状头,究竟是哪一家的小郎君?多大年纪?”

“听说是琅琊王氏商州房的旁支子弟,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至于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罢——啧啧,你该不会是想榜下捉婿罢?算了罢,连长安城的达官贵人都想抢的新婿,哪里还能轮得上咱们商州的小娘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哩?说不得,这位小郎君就中意咱们商州的小娘子哩!”

不多时,“琅琊王氏”出了个甲第状头的消息,便让整座商州城都为之沸腾了。人们从大街小巷中涌出来,宛如上元节观灯一般,将城门附近挤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踮着脚尖往驿道上看,谁都想第一眼瞧见这位传闻中的少年状头。

少年状头曲折的身世亦在人群中不断地流传着:出生不久便丧母,庶出姨母成了继母,不久就添了弟弟;少年时便经常独自带着老仆在外游历,弟弟进学颇有名声,他却默默无闻;后来不知怎地进入长安的国子学读书,拜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先生,弟弟却拜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先生为师等等。

更有些亦真亦假的消息夹杂其中,引得不少人深思细究起来。莫说是官宦人家、世家大族了,便仅仅只是平民百姓,也同样经历过许多家长里短、是是非非之事。若是机灵与聪明之人,听到这些故事之后,又如何会不明白这其中必有甚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将近午时,自长安而来的驿道上,终于有十余骑飞奔而至。为首者是位装扮素净的俊美少年郎,目光清湛,从容自若,唇角含笑,身形颀长,犹如玉树临风,足以令人见而忘俗。

“状头来了!!”众人正仔细地辨认着他,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这便是咱们商州的甲第状头!我曾经见过他!他正是琅琊王氏子弟!”此话一出,顿时群情激动,所有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如潮水一般涌了上去。

见到这种架势,王子献立即翻身下马,向着他们拱手行了叉手礼。他身后的王子睦以及数位商州学子也连忙下马——如此热情的父老乡亲,他们亦是头一回得见。或许只有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的名声,才能将这些乡里乡亲都吸引而来罢。

“足下可是新科甲第状头王子献?”迅速将他们紧紧围住的士子们率先问道,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炽热。

商州虽紧邻长安,却并不归关内道管辖,而是隶属于山南道。论起文名来,不仅比不过同样在长安附近属于关内道的同州与华州,连同为山南道的荆州等地亦是文气更胜一筹。而今,商州之地终于出现了一位闻名天下的少年状头,可见商州文脉隐约有兴起之势,教文人士子们如何不欢欣鼓舞?!

“在下正是王子献。”年轻俊俏的状头微微一笑,仪态优雅,“想不到,诸位竟是因在下而来,也不知在此处等了多久,实在是在下怠慢了。”无论是文人雅士或是面色黧黑的商贩农人,他皆是含笑以礼相待,仿佛这些皆是久违的贵客一般,行为举止无可挑剔。

于是,众人越发热情高涨,围着他问了又问。直到守卫城门的兵士前来驱散他们,认为他们堵塞在附近妨碍了往来交通,才有人依依不舍地离开。王子献便带着王子睦给诸人道歉,又邀文人雅士们过两日参加他主持举办的文会,才终于得以脱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