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夏眨眨酸疼的眼,失神说道:“我知道,瑾曾经跟我说起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帝都是一座偌大坟场,每个世家都是一块块墓碑,生在坟墓的人是不幸的’,还说过‘都说帝都好,遍地是黄金,却不知黄金是用层层白骨堆积起来的’当时我并未经历过这些,所以不太明白他说的话,可现在想起来…”

才觉得当年用这样语气跟她说出这番话的南宫瑾,心里又是怎样的光景。

“…生在坟墓中的人是不幸的,因为他们再怎么样想要跳出这片坟场都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死了,也会生生世世葬在这坟墓当中,生是这里的人,死也只能是这里的鬼,全无半分自由可言。”

她也曾问过南宫瑾,倘若他赢了,成为了这坟墓的主人,那么他自己也毫无半分自由可言,为什么还要去争,去抢,去夺,南宫瑾是这样回答她的:

“丫头,在这里若是不争不抢不夺的话,我们面临的只有一个死字,自由和活下来,我自然是选择后者,至于真有成为坟墓主人的那一天,我想要自由不过一句话而已。”

是啊,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可笑的自由。

洛景晨眉梢狠狠一抽,心里骂了几百遍南宫瑾,却大概也明白南宫瑾的用意是什么,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性子永远单纯天真下去,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也是因为他的身份,让要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能这么单纯天真下去,他是在培养她的危机意识。

但这危机意识哪能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在短时间里培养得起来的,洛予夏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六岁不到十七的年纪,根本就不会把人心想得太过险恶。

也偏偏是这样的年纪才会让她对南宫瑾的话深信不疑,说什么就做什么,才没有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

“小夏,子桑大哥跟你说一句话,你也别生气,南宫家的事你能不知道就别知道,知道得太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像我们这种大家族,越是存在屹立得越久,内里就越肮脏腐败,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血腥残忍,尤其是南宫家,刚你自己也说了,南宫家的人都是魔鬼,和魔鬼打交道,是很要命的。”

南宫家几乎是能人辈出,本家的人不论男女个个都是龙子凤女,根本就不像别的世家那般,总会出现一两个纨绔败家子。

当然旁系的人是没有那个资格和本家的人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南宫家旁系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女孩儿看起来个个天真无邪,可背地里谁也比谁干净不了多少,男孩儿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就想跟本家的人比个高低,或者争取进入本家。

一场场明争暗斗不仅仅发生在南宫家,子桑家,苏家,傅家,明家这些场景每天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人命对他们而言如同草芥,让子桑罂有种回到封建时代的感觉,那个充满野性嗜血的时代。

“要命吗?”洛予夏无视了子桑罂递在眼前的湿纸巾,任由着那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落而下,刺激着每一寸雪白,“那我又该怎么办,爱上魔鬼的我又该怎么办。”

子桑罂一时无话,因为他看不清楚南宫瑾的本质,是魔鬼,亦或者是更加邪恶的恶魔,看似对洛予夏百般疼爱,可细细琢磨起来,却又觉得哪里极为不对劲,像是刻意为之,又像是在弥补些什么。

不过可能是他看错了吧,南宫瑾当年对洛予夏的情深不渝轰动了整个帝都,时间再次让这对有情人遇到,或许只是为了续他们那未完的缘分。

他还真是阴谋论了。

“顺其自然吧!反正瑾少不也爱着你嘛,对别人来说他是魔鬼,可对你而言他是你的所有不是,相信他变成魔鬼也只是为了护着你吧!”子桑罂抽搐着嘴角为南宫瑾说着好话,这酸酸甜甜的话差点没让他倒牙。

洛予夏抬手按住了刺痛的太阳穴,雪白的脸色,唇色惨白,眼神恍惚,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让子桑罂和洛景晨都如同大敌当前十分紧张,小心翼翼的连多呼吸一下都不敢。

直到小院外传来敲门声,子桑罂和洛景晨两人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抬手摸摸汗水,“或许是瑾少来接她回去了,我去开门,你看着她一点,她现在情况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可不能故态复萌,我很为难的。”

来人果然是南宫瑾,子桑罂连忙让开身子,噼里啪啦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抽更多的时间陪着小夏才是,她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你还说出要离开她身边去帝都,这只会加深她内心隐藏的恐惧,好好跟她说说,多来几次,你们给我多少诊费我都不干了。”

闻言,南宫瑾眉头紧皱,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内,直接无视了咧嘴看着他笑得一脸傻样的洛景晨,走到洛予夏跟前,温热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脸颊。

冰冷湿润的触感令南宫瑾眉心一跳,蹲下身仰面看着洛予夏,狭长凉薄的凤眸中倒映着此时洛予夏那满脸的苍白,以及在看到他来时流露出三分笑意,如冬雪初融,春暖花开,“瑾,你来了。”

南宫瑾握紧她的手,拿过旁边的纸巾一点点擦拭去她手心,脸上,额角的湿润,应声道:“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