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

新年的早上,北京城白茫茫一片。这是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疲惫的人仍在沉睡。

倪简睡到下午一点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才发现,陆繁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早起。

窗帘没拉,白白的光照进来。

陆繁仍闭着眼,睡得酣然。

倪简静静看了半晌,没忍住,手从被窝里钻出来,碰了碰他密长的睫毛,之后移到眉峰,摩挲了两下,顺着脸颊往下,到了他唇边。

昨夜,就是这两片唇瓣在她身上百般作乱。

那感觉,她没忘。

快要死掉,却还活着,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轻轻抚摸,徐缓温柔,手指上移,停在刚冒头的青髭上,感受到他温热的呼息。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男人。

他睡在她的身边,赤-裸的身体贴着她的皮肤。

他叫陆繁。

他差三个月满三十岁。

他是个普通的男人。

他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帅,但仍是平凡到不起眼的普通男人。

他拿着微薄的工资,做着一份很多人不会去做的工作。

他平静、沉稳、坚定,从不迷茫,从不伤惘。

倪简想,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她和他仅止于那段被封藏的童年时光,这一生再无任何交集。

他过着安静的日子,认识一个温柔的姑娘,娶她,有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

也许是一男一女。

他的一生,平凡却幸福。

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在这里,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温柔的姑娘。

把他睡了的,是她。

*

陆繁醒来时,倪简已经洗漱好,换完衣服。

她站在落地窗边看雪景,纤瘦的背影挺拔沉默。

陆繁躺在那儿,侧着头凝视几秒,掀开被子,在床尾找到皱巴巴的内裤。

他穿好内裤,从床头柜上拿起裤子套上,走去倪简身边。

倪简的腰被抱住。

她怔了怔,在他怀里转身。

“醒了?”

陆繁点头。

倪简抬眼看他。

他没穿上衣,光裸的身子线条流畅,肌肉结实紧硕。

她知道,他的身材非常不错。

倪简的手盖在他胸口,慢慢往下,摸他腹肌。

紧接着,手捏了一把,勾着唇角睨他:“一起来就撩我,昨晚没够?”

陆繁没吭声,黑漆漆的眼凝着她。

倪简也不说话了,脸贴到他胸口,在他热乎乎的胸膛上靠了一会。

难得的安宁。

早饭睡没了,他们直接出去吃中饭。

酒店对面是一所大学,附近分布着美食街,但因为过年,留校的学生少得可怜,所以周边店家几乎都关门了,只有零星的一两家开着,像是争劳模一样。

陆繁牵着倪简沿着街道慢慢走。

积雪上留下两对并排的脚印,一大一小。

倪简低头,看了一眼陆繁的鞋,侧过头说:“怎么没穿我买的那个?”

陆繁也看了看自己的的鞋,抬头回答:“这双还能穿。”

倪简皱眉:“你这穿几年了,雪水都进去了吧。”

“没有。”

他刚说完,就看到倪简的脸拉下来了。

他改口,“有一点。”

倪简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努了努嘴,“快点,先吃饭。”

他们进了一家小火锅店,店名很接地气,叫“张老坎火锅”。

这是家很实惠的火锅店,汤底不错,菜也过得去,配料还足,两个人吃完一顿才花了不到八十块。

结账时,倪简以为老板算错了。

陆繁倒是认真地对了一遍账,发现老板多算了一份丸子的钱。

这么算下来,连七十块都不到了。

真是便宜得见鬼。

回去的路上,倪简一路看着两旁店铺,总算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鞋店,拉着陆繁进去挑了一双。

回到酒店,陆繁换了鞋袜,倪简问:“你想去哪里玩?”

陆繁捏着湿透的袜子,一时没答话。

倪简说:“这时候玩正好,平常都要挤死的地儿,现在随便去。”

当然,雍和宫就不要想了。

陆繁想了想,说:“天—安—门,能去么。”

倪简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党的好儿子。”

积雪太厚,不便开车,倪简带陆繁坐地铁。

倪简对北京地铁线路并不熟,只在三年前坐过一回,所以先查好了路线。好在路程不远,坐四号线到西单,换一号线,加起来才十站。

过年果然不一样,连地铁里都装饰一新,挂了大红的“福”字和灯笼,很有节日气氛,在西单站下车时还收到了工作人员送的新春小礼品——两个大红的中国结。

倪简和陆繁一人一个。

倪简捏起来甩了甩,对陆繁说:“真没想到,我们第一件情侣物品居然是这玩意。”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