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站出来的正是杨冲。他当先一步抢到秦洗剑身前,保镖一般护卫着她,轻笑敌视着对面十几号来者不善的旁人。秦洗剑看着身材已有小柏树高大的儿子,对他这番举动是又感动又担心,感动的是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现如今小儿子也有拳拳之心,知道孝顺,担心的却是怕他年轻气盛,在盛怒之下难免做出出格的事情。

杨会计听人拿话脏他,便有些不喜,喝道:“你个小娃娃毛都没长齐懂得什么?”

秦洗剑也是劝他:“小冲,你先进屋里去吧!老一辈的人说老一辈的事情,与你不相干。”

杨冲微笑着,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才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妈,王叔,你们老一辈的事情我不搅和,但是这事既然牵扯到我们老杨家,那我再想避嫌是不可能的了。有恩的可以不报恩,有仇的也可以不报仇,但凡事总该讲个理字,您说是吧?我们家现下是没有余钱还债,但也不是闻名的村痞无赖,大伙儿都知道我爸爸杨浇水是个重信誉的人,这辈子还没欠过谁的。您要债可以,但纠结十几号人来堵门算什么?下马威么?”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娓娓道来。不仅表明了自己坚守信义的立场,还顺带损了王喂马受杨浇水安家之恩却忘恩负义的故事。

大家伙儿听了都有些惭愧,莫名间不禁高看杨冲一眼。

没发觉,这杨家小儿子居然也是个人才!

王喂马被他羞得有些难看,于是梗着脖子道:“大侄子说的在理,今儿个叫人来是我孟浪了,不过你们也别多心,这不是为了给你们下马威,其实这些人是我经年的朋友,如今叫了一起回家吃酒玩耍,这回不过是顺道来的。”

杨冲暗自冷笑着,心里早想给姓王的一个大嘴巴,但他知道,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小孩儿为了分对错可以大打出手,但成年人要看着利弊顺势揣度。真要打他自然不怕,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打了是否能真正解决难处。

再者说,乡村看重的就是令名,也就是好名声,古时候的名望系统依然坚强而富有生机地生根于此。庄稼人活了一辈子,往往都是为了名誉奔波,但凡身上有了污点,便如同大腿上被人剜去一块肉般痛不欲生。更何况,这名望确实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大伙儿向来敬重德高望重之人,他们说的话也倍儿有分量,在这娱乐产业极为匮乏的乡下,除了隔壁发生公公睡了儿媳妇的新闻,便是光宗耀祖的虚荣心最能使人愉快。

大杨庄是个贫穷上百年的小村子,俗谚说,杨庄地多不打粮,碾子一住就逃荒。只见杨庄女出嫁,不见新娘进杨庄。

而且还有“宁吃三年糠,有女不嫁大杨庄”的说法。

由此可见,人们确实穷怕了苦怕了,平素纠结于蝇头小利,倒也怪不得别人。

“那么,关于果园的事情……”王喂马依然不放弃自己的主张,腆着脸凑到秦洗剑跟前。

“盘给你!”杨冲却是笑着替母亲答了话。

“什么?”秦洗剑一把拽过杨冲,手指点着他的脑门道,“你可别乱应承人,咱们家的果园子怎么能盘给姓王的?”

“妈,你信我一回。”杨冲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道,“这回要是不让王喂马那个老王八蛋赔个底掉,我杨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