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妍也被勾出了回忆,长叹一声:“结识此等小人,只能说是我爹认人不清。想当初,我娘初见黎光栋,便说他眼如鼠目,双眉淡如水,定是个精明却薄幸之人。奈何那黎光栋能说会道,哄得我爹团团转,连我娘的话也不听,还说我娘妇道人家乱嚼舌根。黎光栋那时落魄,身无长物,我爹为助他博取功名,供了许多钱财和物资。后来,他还想将我许配给黎骁仁,幸而我祖母拦住了。直至后来,祖母和娘亲相继病逝,我爹愈发离不开黎光栋,便做主与黎家订了口头婚约。”

这些陈年往事,韩淑微是听说过一些的,只不十分清楚,今日才算是明了了,颔首:“幸而只是口头婚约,虽然许多人都听说了,但你也否得了。况且只要你坚决否认,那黎骁仁也拿不出证据,无论如何不能将你怎样。如今祖母宠溺,定会为你物色一户好人家。若非我哥哥愚钝鲁莽,笨得跟木头似的,连我娘都看不下去,我真想让我娘去祖母那儿将你定下来。”

“二表哥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柳初妍敛眸谦虚道,又抬头凝视着院子的墙角。那儿有两簇不知名的花枝,前两日还热闹百倍地交缠着,今日就全谢了,这便是花的一生了。不知她这一生又会怎样过去,说起来她曾经历过一世,按理应该非常清晰,可是她还是觉得前途渺茫。

“表姐,你千万不可自己看轻了自己。即使表叔表婶均过世,你家中也无人了,你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表叔在人前并未犯过错,也曾任至通州知府,你又是在武康伯府长大的,比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可强了千倍百倍。”

有韩淑微悉心安慰,柳初妍心中好受许多,脸色也总算是缓和了,可也不愿再深入去说:“淑微,我不想再提了,我们进屋吧。”

“表姐,我知晓你心中难受,我也不说了。”韩淑微追着她的脚步进去,语气坚定,“你只需记着,你背后是咱武康伯府,便绝无人能欺辱你。”

柳初妍颔首,心中却更忐忑心慌。武康伯府日渐势微,她能不能靠得住另说,单大房那一拨人就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整日地折损武康伯府本就没多好听的名声。

大少爷韩祯淫邪,而且他是武康伯原配之子,非大太太所生,她也懒得管。武康伯也不会教子,任由他胡作非为。韩老夫人虽有威严,自己身子却不十分好,没精力整日跟他折腾。

直至后来,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说道武康伯府的大少爷无知好色,祖母无力管,继母不愿管,父亲不喜管,直至二十岁都未娶亲。后来,武康伯府好不容易帮他把永定侯的女儿娶回来了,他却与大奶奶荣氏神离貌也不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才近半年而已,荣氏已经闹着回娘家三次了。每每此时,韩老夫人就要棍棒教孙,逼他去将人请回来。请回来腻歪上几日,哄得荣氏高兴了,便就忘了先前的事儿。

奈何烂泥扶不上墙,顶多半个月韩祯就故态复萌,玩新人忘旧人,只不敢将人带回来而已。于是荣氏照旧要闹,继续回娘家,那便继续打,继续去请,如此往复。

三少爷韩祎沉迷于仙术,将自己关在房中炼丹,常年也见不得几回面。去岁九月他就满十八了,韩大太太倒是上心,到处给他物色姑娘。可人姑娘家里一听说是那个神神叨叨的武康伯府三少爷,提都不愿跟她提。每每夫人间说到婚嫁之事了,就会有人朝她这边使使眼色,切走话题。

韩大小姐淑仪和韩二小姐淑蝶虽已经出嫁,却常常回来哭诉,一个丈夫不疼一个婆婆刁难。偏偏两姐妹又爱相互攀比,谁也不让谁,那说话是一个比一个难听,若吵起来能将屋顶掀翻天。

韩大太太本就是继室,能配上武康伯府的,虽然出身不会太差,可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性子如此,无需多言便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至于武康伯韩若愚,生得文人身,偏有武人心,平生最爱弄武。四个月前,山西与河南地界处匪患严重,几乎威胁到了中央,他主动请缨跟随去剿匪,却技不如人差点儿被俘了去,幸而万将军搭救及时,才没做了匪徒的刀下鬼。

只不过,“有其子必有其父”,韩祯好女色,韩若愚更甚,且更放肆。听闻剿匪三个月,他就收了三个女人:一个逢春寡妇,一个青楼花魁,一个贫家农女,一个比一个娇艳,一个比一个会伺候人。韩若愚乐不思蜀,连封报平安的信都没寄回来过。韩大太太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然而,翌日一早,山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那农女实乃匪人头领的女儿假扮,替她爹那些送了命的手下,以及她那不幸被杀的情郎报仇来了。一夜,她将韩若愚伺候高兴了,便趁他将睡去时朝他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奈何韩若愚有磨牙的毛病,还喜好转身,她一不小心刀子就扎偏了,没中要害。韩若愚惊醒后,倒是反应迅速,还重展雄风,将她给制住了,并用做与匪徒谈判的条件将匪徒招安了,算是将功补过。

但是之后武康伯府内乱便是由山西剿匪开始的,因着匪徒招安了,武康伯府立了大功,风光略略甚于往日,越发肆无忌惮,将另两个女子给带了回来。

在外胡来便就罢了,男人嘛,总有寂寞难耐的时候,找两个女人排遣一下也无可厚非。但是,一个青楼女子,一个寡妇,这都带回来了,可让武康伯府的脸往哪儿搁啊。先不说这个,韩大太太的脸就丢了个干净,哪会让那两个人轻易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