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笑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打量苏家小弟,苏家小弟名清河,他直呼其名,“苏青原,”

缩在墙角的年轻人丝毫无感,低着头继续趴窝在他的腿上,公孙笑再唤一声,他依旧无反应。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没有反应的人,能说他还是他自己吗?他不一定是苏清河,此时,连程副主的脸色也稍稍有变,不能确定此人是苏家公子,这笔买卖可就不成事了,收了银子弄得好似随风楼耍诈,骗人钱财,这可不是随风楼会做的事。

“此人的确是咱们在那群人手中所救,为此,咱们还花了一番力气出动几个高手才顺利把人给救下的,可别告诉我,此人不是苏小弟。”这不是等于打随风楼的脸吗?

“未必,”公孙笑道,更上前一步,伸手挑起苏清河的头,那张脸很是精彩,好几种色彩着在脸上的确是相当的凄惨,“苏青曼。”他,改唤了另一名。

原本,苏青原还迷迷茫茫的神情,稍稍有些变化,浑身一颤。

“苏青曼。”公孙笑又唤了一声,“你可知罪。”

这下,苏青原完全清醒了,他揪着公孙笑的手不放,眼神迷离,“不关姐姐的事,别害姐姐,都是我,都是我——。”

“你姐姐是何人?”

“苏青曼,已嫁入太子府,是太子侧妃。”

“既然已是太子侧妃,你是太子侧妃的亲子,又有谁敢害你。”

“是二皇子,是二皇子,”一提此人,苏清河又要发疯了,“不,我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二皇子,大家都说一定是二皇子,”他压根就没有见过二皇子本人,“都是他们害我,再逼姐姐救我,要姐姐做出过份的事,”他再揪住公孙笑的衣袖,“你告诉我,我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我听说了,姐姐出事了,她疯了是不是?”

苏青原也如疯痴一般的一会哭一会笑,他骂自己,骂恶人,更骂上天不开眼,他们苏家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却要遭来这番恶报,“都是那帮人,逼我姐姐做的,一切都不关姐姐的事,姐姐是为了我。”为了保他性命,为了保全苏家,才不得已为之。

那帮人做了那么过份的事,不仅是苏家,连傅家也一样倒台了,下场比苏家还惨,傅言梳直接丢了性命,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傅家被流放,而姐姐牺牲了自己保全苏家,可,那帮人还是不放过他,虚应了姐姐,到头来,还是要杀他灭口的。

“都是傅家,全是因为傅家,那帮人原是要对付傅家的,结果却连累了我们苏家,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苏青原继续哀嚎。

阿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猜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面对,还是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那帮人——,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二皇子,就算不是二皇子亲力亲为,也必是二皇子下了令,着令手底下的人去办。

就因为傅家不向着他,他就这样赶尽杀绝——,不不是,真正的赶尽杀绝可不是这般的。

那必定是要傅家家破人亡。

现在只死了一个言梳哥哥,她是不是该千恩万谢二皇子的手下留情,还是,二皇子其实还有后手,接下来傅家还有更悲惨的未来等着?

不行——

阿临摇了摇头,晃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这种黑色思想还是不要有,万一成真了呢!

“若是把苏青原——,”是这个名字,“当成人证带到太子面前,你说太子会不会为傅家平反?”

“苏青原并不知主谋者是谁,”这才是其中关键,苏青原没有确实的证据,这个人证,有等于没有,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就是说,这些日子,都是白忙活,一点用也没有?”

“不至于,至少,现在知道幕后真正的主谋者是谁,”

阿临又无言半晌,知道幕后黑手又如何,对傅家一点用也没有,平反不了,傅家人还是要受苦。

苏青原是不能送回苏家的,一旦送回苏家,幕后黑手只怕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要了苏青原的命,顺道的还会直接灭了苏家。

阿临想将苏青原托给随风楼。

“这可不妥,”程副主将苏青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咱们要收留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位苏公子看样子是受刺激过重,若进了随风楼还要派专人服侍他,咱们随风楼可没能闲人。”

话中之意,阿临听出来了。

“我会钱,可行?”

提钱,那是好办事,不过是收留一个人,想他们随风楼业务范围广得揽括各个行业,只要有钱赚的事,他们都会接下的,有钱当然不能拒绝。

“公孙夫人果真是个灵巧人儿,好吧,苏公子咱们随风楼接了,银钱方面公孙夫人已经是老客户,咱们自会给个好折扣。”提钱,程副主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跟个财奴似的。

阿临花了些功夫与程副主议定价格与付款方式,程副主爽快的带着苏青原走了,保证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不好不收钱。

凭最后一句话,阿临付钱也会很爽快的。

程副主领着人走了,他们也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离了小草庐,上了马车,往回赶。

上了车,阿临哀声叹气的,举起素手直敲自己不太坚硬的小脑袋瓜,“傅清临,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到底在做什么?”公孙笑也很想知道她如何解释她的自残之举,扣下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无语问苍天,“费尽心思,结果什么都没有办到,该受苦的人还在受苦,我一点忙也帮不上,还以为这一次可以替家人平个反,至少,他们不用再受流放之苦,谁知道都是我在异想天开。”她的确是被养在深闺太久,久得完全忘了外头的世界有多阴险了。

处处都有陷井,一个不小心便会中招。

是她太天真,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太简单,现在,终于狠狠的体会了一把。

“的确如此,你还愚蠢的替苏家养着苏青原,怎么,还要继续去赚钱,在我的面前,赚钱养着另一个男人。”他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道。

阿临瞧他,咽了咽口水,她倒是忘了这个碴,被他这么一说,好似她有多不守妇道似的。

“丈夫大人,你可错了,我养着苏青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是受害者,先让随风楼保着他,万一以后用得着呢。”也不算白养吧。

“以后如何用得着?”

“万一那帮人知道苏青原没有死,还想杀他灭口,咱们循着线一路追综过去,说不定就能抓到证据了。”这也是个好方法啊。

“为何现在不用。”

“现在我没心情,”阿临搭拉着脸,“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等着那背后之人找上门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她得尽快一步,到塞外去见见家人,以确保他们安康,“丈夫大人,我想跟你告个假。”她小鸟依人的依在公孙笑的臂膀。

“说,”公孙笑斜睨着她。

“我想去塞北一趟,爹娘他们也快到塞北了,我赶过去正好与他们会合,我亲自去打点一下总能让他们好过一些。”有太子的密令,加上她的打点,家人的生活该是不会太难过的。

否则,一个塞北,一个皇城,千山万水的。

公孙笑沉默片刻,自然没有应允,“你想与谁同行?”

“雇几个人,随风楼也有很多人啊,虽然价格贵了点。”想想她还真是肉疼啊,在随风楼上花了太多钱,接下来还要源源不断的给随风楼送钱,怪不得刚才程副主唤她一声财神爷呢。

她很自觉,不会给抚远侯府添麻烦的,也知道,婆婆最怕她给公孙家添麻烦。

“本侯不许,”他止了她向前的脚步,“此行前往塞北,路途遥远,路上不知会反生何事,你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出了事,你能怎么办?”

“怎么会出事?我说过要请人陪同的。”她没有傻得非得一个人带着紫环上路,两个姑娘家家的,路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随风楼有很多高手啊,若是他不介意,在抚远侯府给她高派两个护从,她也可以少花些钱去雇随风楼的人,“若是府里的护从有空闲,可以拔一两个陪我上路。”傅家没落的所有人都扫到塞北去了,她想找一个都找不到。

可怜又可悲不是吗?

“府里没有适合人选送你前往塞北,你也知此事与傅家有莫大关联,背后害傅家的人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一旦脱离公孙家的范围之内,极有可能有危险,你就不怕?”他不信她如此愚蠢,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阿临当然怕啊——

不是怕死,是怕怎么死,要是痛苦的死去,她还是很怕很怕的。

“之前因为我是你的妻子而没能动我,之后应该也不会吧,”她不是太有把握,“可是侯爷又不能亲自陪我走这一趟。”他还有堤坝要修呢,这也是大事,耽误不得,“又不能让风十三陪我。”那更不行,风十三也不听她的,万一路上使唤不动,她会很悲催的。

想来想去,还是花钱雇人方便。

也唯有此法。

虽然,不是最安全的,也仅是折中之法。

“傅家之事,本侯自会打点,你乖乖留在家中,塞北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落下这句话,公孙笑显然已经不想再谈。

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上,不许她再口。

阿临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成,只好乖乖闭嘴,枕着他的肩,马车一摇一晃的,不多时,她尽然睡着了。

……。

醒过来,已回到抚远侯府,她与紫环下了马车,公孙笑与风十三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有事待办!至于何事,是不需要向她交代的。

入了府门,阿临浑身没劲,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好,紫环搀扶着,感受到小心的不快,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主仆二人正待回院里,半路上却遇上最不想遇上的人。

“小姐,是夫人。”紫环一瞧见公孙夫人,立刻扯扯她家小姐。

阿临抬头,打起精神,这个时候遇上婆婆,她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应付。

公孙夫人打量着她,阿临的状态让她很是不满,“阿临,”她直接喊,“跟我到偏厅。”

“哦。”阿临应是,乖乖跟上。

到了偏厅,公孙夫人坐在主位,阿临立于一旁,婆婆没有开口,她是不能入座的,否则,就是没规没矩。

以往被婆婆嘲讽上几句也就罢了,若是现在还被婆婆嘲讽傅家没有家教,没有把她教好,她真的会忍不住的。

为免做出太过大逆不道之举,阿临还是选择了低眉顺眼。

“阿临。”公孙夫人唤。

“是,”阿临回。

“你刚才上哪去了,一大早的就不见人。”

哪是一大早,她不是已经上婆婆屋里请过安了吗?难道她不能出府,还要一天到晚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溜哒。

当然,大不敬的话阿临还是没有说出口的,以免祸从口出,让婆婆再限制些什么,她会很悲惨。

“只是出去逛了逛。”她避重就轻。

“当真?”

“是,”

显然公孙夫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既然只是出去逛逛,何以需要笑儿亲自送你回来,阿临,我是你婆婆,是长辈,你可不能糊弄我。”她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瞒着她,将她当成傻瓜。

她这儿媳还不开化,不曾与她交心,若非她问,便想一直瞒下去。

“笑儿肩上背负的担子很重,有许多事需要他亲力亲为,为了公孙家,他也不得闲,必须做出许多决定,你身为他的妻子,贤内助,不能好好帮他分忧解难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他添麻烦。”公孙夫人厉声责问,这门亲事,她原就是不太赞同的,傅家姑娘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只是听听外头的传言。

两家还没有机会好好认识认识,太后她老人家便下了旨,让这门亲事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在公孙夫人心里,傅清临自是配不上她那精贵的儿子,这世上也没有几人能真正配得上她的笑儿。

笑儿在外的名声是传得过份了些,可,真正有慧眼的姑娘自会看到笑儿的好。

傅清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还什么都不懂,又怎么会知道笑儿的好,又怎么能当一个好妻子。

如今,傅家又发生这样的事,娶了傅清临,只是让笑儿的日子更不好过罢了。

她万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临给笑儿添麻烦。

阿临唯一能做,可做的就是乖乖留在府里,尽快替公孙家添个孙儿,延续公孙家的香火才是正事。

“婆婆教训的事,阿临会改正的,不会给侯爷添麻烦。”低眉顺眼,低眉顺眼,阿临心里直念叨着。

“这才像样,”她的认错态度公孙夫人还是满意的,“你也别整日无所事事的,尽快怀个孩子,替公孙家传个后,往后,专心的带着孩子,也就不会生外心。”

生孩子?

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才十六岁呢,虽说马上就要十七,可也还是个孩子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生什么孩子呢!

三五年内,她没有想过生儿育女,公孙笑原就不想成亲的啊,被迫才成的亲,也不会太着急想要孩子的。

“婆婆,侯爷他有太多的事要忙,还是侯爷忙完了再说吧。”

“忙能忙得完吗?他这辈子都忙不完,岂不是这辈子也不能有孩子,”公孙夫人开始不悦了,“女子之家,嫁人生子,你已嫁人,接下来就该走生子之路,你娘,你伯母叔母都是这方面的专才,难道,她们在你出嫁之前就没有好好的教导过你。”

好吧!

婆婆大人又要开始训起她,训起傅家没有好好的教她了。

傅家把该教的教了,可未必就合乎公孙家,她觉得娘教得挺好的,女儿家的,何必处处委屈求全。

敬老尊贤是应该的,可是婆婆也不能太过份,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她傅清临可不至于连狗都不如吧。

“她们都教导过阿临,娘更是在阿临出嫁的前一天还在重复提及,女子出嫁从夫,”

“你娘教得对,你就该听。”出嫁是该从夫。

“可前提是,丈夫必须对妻子好,处处爱护妻子,疼宠妻子,夫妻双方有足够的尊重,妻子才好从夫,否则,妻可随心所欲。”娘亲大人真是英明啊,女子这样做才能找得到幸福。

否则,一辈子只会被男人压得死死的,还有什么活头?

阿临的一番话让公孙夫人气得脸色发红,保养得宜的手紧握着椅把,“这当真是你娘所教?”

“当真,”阿临无比真诚的点头,“婆婆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