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漱过后,秦雨缨听得一个消息——那赵氏前阵子搬离了秦府,而后一直住在娘家。后来娘家人不知为何也不肯收留她了,将她连人带行李撵到了门外,那叫一个丢面儿。

“听闻她如今住在一家客栈中,成日嫌那客栈这不好、那不好,与掌柜的、打尖儿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快将客栈的生意给吵没了,如今住店的人少了,瞧热闹的人倒是多,一到吵架的时候,客栈门口就围着一大帮人指指点点地听她闹……”冬儿绘声绘色说道。

秦雨缨还不知赵氏离开秦府的事,心道难怪上次去找秦洪海时,未见此人。

“秦洪海将她给休了?”她问。

冬儿摇头:“听说没有……奴婢估摸着,那秦洪海也不敢休妻。如今他年纪这么大了,妻离子散,只有秦可柔一人还肯拿他当爹。而秦可柔是赵氏所生,若休了赵氏,岂不是连那唯一的女儿都要与他断绝往来了?”

说得倒也是……

原本秦洪海也是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秦家祖上还出过好几名官员。

自打秦芷彤这个姑姑闹出谋害皇嗣的事,秦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又出了个花钱如流水,做生意一亏再亏的赵氏,几乎将家产全都败光……

如今赵氏走了,秦可柔也嫁了,且嫁的还是那等嚣张跋扈的人家……秦府彻底冷清了下来,只怕连秦洪海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会是如此下场。

可秦雨缨对他,着实挤不出一星半点的同情。

这等贪财市侩、宠妾灭妻、卖女求荣之人,不管晚景多凄惨,那都是他的报应。

言语间,雨瑞忽来禀告:“王妃娘娘,秦洪海求见。”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洪海此番一改之前对秦雨缨的冷眼,是哭丧着老脸过来的:“缨儿啊,你就饶了为父吧,自打米铺出了事,那帮讨债鬼就砸了为父所有的店铺,只差没将为父的房子也一并给拆了……”

他着实没有办法,不然也不会拉下面子,来求秦雨缨这个逆女。

一看她那淡漠如烟云的眉眼,他就恨得牙痒。

此事全是她一手造成,若不是因为她如今贵为七王妃,他非得将这逆女活活打死不可!

秦雨缨并未忽略秦洪海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淡淡回道:“打砸抢烧是犯王法的事,你该找的是衙门的知府,而不是我。”

要是能找,秦洪海岂会不找?

坏就坏在他铺子里的米面,的确都是些次品,且还价格虚高,一直以来专程卖给那些刚来京城,尚不懂行情的外地人。

如今他咬死了不肯承认米面有问题,就是巴望着这风波早日过了,好东山再起。

一旦叫衙门来查,进货出货的账本儿,十有八九是要交出来的,若那其中的门道被公之于众,他以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秦洪海满脸难色:“我说缨儿啊,衙门那些人,为父哪惹得起?要是他们趁机勒索,那岂不是……”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心虚?

秦雨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破,转目吩咐下人,将雨瑞叫了过来。

“王妃娘娘有何吩咐?”雨瑞恭恭敬敬朝秦雨缨行礼。

她一眼也没瞧那秦洪海,仿佛厅堂中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

上次秦洪海那难看的嘴脸,她可记得一清二楚。

眼看事情闹大,无法收场了,就想着来求王妃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由不得旁人不鄙夷……

“买了那霉米之后,府里一共有多少损失?”秦雨缨问雨瑞。

雨瑞很是会意:“先前是七百两,如今嘛……”

“如今怎么了?”秦洪海急忙追问。

雨瑞终于瞥了他一眼:“如今下人们已拉了近十天肚子,损失自然远超出七百两。”

“胡扯?”秦洪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方才进来时特地问了,这七王府根本没有一个病人,你这丫鬟竟敢诓骗于我?”

“既如此,秦老爷还是请回吧。”雨瑞也不反驳。

那清秀的脸上分明写着——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你还来干什么?

“你……”秦洪海立刻怒了,一句“欺人太甚”在舌尖饶了个圈儿,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是来求人的,不是来撒气的,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若连秦雨缨都不肯帮他,那他秦家在京城,就当真再也混不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居然是这个逆女,秦洪海心里就憋屈得慌。

事情皆是她而起,而她还一脸平平淡淡,像是个局外人。

这是要将自己活活逼死才肯罢手吗?

“秦老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不必想来想去地绕弯子。”雨瑞将他那变来变去的脸色看在眼里,毫不掩饰言语中的不屑。

秦洪海强压心头怒意:“敢问这七王府,一共损失了多少银两?”

“一千八百里。”雨瑞答得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