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苏九又道:“其实……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我总觉得那三王爷背后,应当另有其人。”

她会这么想并不奇怪,明眼人皆看得出,陆长鸣独自一人定是难以发展出如此大的势力。

那些在三王府附近逮到的暗卫,一个个身手了得,与御林军相比都不遑多让,且数目众多,若非兵部当机立断出动大批人马,那夜,永安街上只怕会死伤无数……

“你觉得那人会是谁?”秦雨缨问。

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苏九眸中却闪过些许犹豫,似乎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出口。

秦雨缨淡淡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若有什么猜测,但说无妨。”

“其实这件事我也同老将军说过,只是,他并不信我……”苏九娓娓道出一桩事来。

那是去年年末时,有次她随老将军入宫赴宴,远远瞧见那三王爷陆长鸣在御花园中捡到了皇后娘娘遗落的一方帕子。

交还帕子时,皇后娘娘的神色与平日里并无两样,那陆长鸣眼里,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待皇后走远,还低头嗅了嗅那帕子残留在手中的余香……

她总觉这陆长鸣似乎对皇后娘娘很是垂涎,薛老将军却说她只是胡思乱想。

“其实我也明白,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老将军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说完,苏九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

秦雨缨不得不佩服此人观人之准,皇后与陆长鸣的确有奸情,这是她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想不到,苏九一早就察觉了其中猫腻。

见秦雨缨不语,苏九心念微动,不免有些惊讶。

难不成……自己猜对了?

秦雨缨自然不会告诉苏九,陆长鸣临死前拿出的那方手帕,沾上了皇后园中那常开不败的百日草的香气……

可那毕竟只是一缕气息而已,如苏九所见的那一幕,都只是蛛丝马迹。

仅凭这些,想治皇后的罪还远远不够。

加之此事牵扯到异族,她不打算让苏九也蹚进这滩浑水,索性摇了摇头:“皇后毕竟是皇后,即便陆长鸣真见色起心,也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苏九闻言,略略打消了狐疑。

也是,那陆长鸣年轻时常流连烟花柳巷,见皇后如此貌美,有所垂涎也是理所当然。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记起了这一茬,此事她仅跟薛老将军说过,从未跟旁人提过,今日见了七王妃,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或许是这薛府太过僻静冷清,难得遇上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加之近来老将军身子略有不适,她成日在旁照顾,更是没有什么空闲与人闲聊。

秦雨缨与她年龄相仿,虽贵为王妃,浑身上下却无半点架子,眼界也较寻常之人开阔些,和她极有话聊。

这么东聊、西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眼看天色都有些暗了,苏九这才一拍额头,记起一桩事来:“时候不早了,该给老将军煎药了……”

“煎药?”秦雨缨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方才见老将军步伐迟缓,面色略微发黄,他老人家近来是不是食欲不振、心烦喜呕、口苦咽干?”

话未说完,苏九的眸光便是一亮,透露出些许惊奇:“正是如此,七王妃可有什么法子,能彻底治好这病?”

病是从前日起的,大夫每日都会过来诊治,病情却一点也不见好转。

这七王妃果真是高人,仅凭对面色的观察,就能将病情了如指掌,这一点,怕是连宫中那些御医都做不到……

“这是寒热往来所致,需解表散热,疏肝和胃。可取柴胡、姜半夏、黄芩、党参、甘草、生姜、大枣这几味药煎水服用,服药的这段日子,忌食生冷、油腻,更不可吃大补之物。先吃清淡些,调养一段日子,再用人参、鹿茸进补也不迟,否则容易伤了脾胃。”秦雨缨道。

苏九叫人取来笔墨纸砚,仔细记下了。

言语间,陆泓琛与薛老将军也已来到这花厅中。

秦雨缨没有怠慢,朝薛老将军行了礼。

她在这薛府毕竟是客人,对薛老将军而言是半个外人,要是如平时一般大喇喇的,指不定又会惹人非议。

旁人的议论,她全然不放在眼里。

可薛老将军不同,他既是长辈,又是陆泓琛的恩师,有些规矩自然不能略过。

也不知陆泓琛先前朝薛老将军说了什么,老将军看向秦雨缨时少了几分疏远,见她如此恪守礼数,慈眉善目一笑:“琛儿这小子,娶了个好妻子,我这把老骨头如今也没有别的指望,就等着抱小徒孙了……”

秦雨缨不觉汗颜。

抱徒孙这种事,似乎还远得很……

“老将军,我方才向七王妃求了一个方子,不如今日就不要吃那大夫开的药了,反正那药吃来吃去也不见效果。”苏九上前道。

薛老将军并无子女,故而对苏九这个养女很是疼爱,点了点头道:“就依九儿的。”

药不一会儿就煎好了,薛老将军喝下,看了一眼有些暗的天色,朝陆泓琛道:“琛儿,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

陆泓琛了然颔首,道了声保重身体,带着秦雨缨告了辞。

薛老将军将二人送至门口,俨然一个慈父。

待出了门,秦雨缨正想问问陆泓琛今日究竟是为何事而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忽然响起薛老将军洪亮的嗓门:“黄口小儿,如今想娶九儿,迟了!先休了你那妖女王妃再说,否则此事免谈!”

那嗓音略显粗犷,听得秦雨缨额角微僵——这是在……演戏?

这里虽十分僻静,但也不是荒无人烟,只不过左邻右舍隔得较远。

秦雨缨回头一看,隔壁的几间屋舍有人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显然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泓琛似是恼羞成怒,一言不发,牵起她快步离开。

戴上了马车,秦雨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下,应当没人会怀疑了吧?”

陆泓琛摇了摇头:“皇兄那人心眼极多,此番不一定能瞒得过他。”

秦雨缨撇撇嘴不置可否,就是因为思虑太多,所以皇帝三四十岁就已初具老态,一双眼睛倒与陆长鸣有些相像。

“你来找薛老将军,是为了借兵?”她言归正传。

陆泓琛在辽城有封地,有兵马,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待一众士卒千里迢迢赶至京城,事情早已不知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皇帝坐拥十余万御林军,当真较量起来,陆泓琛手中的人马似乎略显薄弱。

放眼如今的夜朝,绝大多数将士都是薛老将军一手提拔的,皆对其心悦诚服、敬重有加。

陆泓琛是薛老将军的唯一一个徒弟,按理说,薛老将军告老还乡之后,那兵符理应由陆泓琛来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