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顾,半晌无语,这是一个死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得开的。

阉党煞费苦心,两本奏折上罗织的罪名让孙承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中不但牵扯到他的家人,更牵扯到辽东边将熊廷弼和王化贞等人,这要是刨根问底一路查下去,不管罪名是否属实都会边关大乱。

“圣上,这是阉党给老臣下的套,边将和臣的家人确实收了宦官送去的银两,可他们当时他们是威逼利诱,由不得我们不收。老臣现在是百口莫辩,无论做什么都会给他们留下揪着不放的口实。”

正襟危坐的朱由校突然开口说道:“那就不要争辩,参劾熊廷弼和王化贞的奏折像雪片一样,朝臣都知道朕以前是不管事的,内阁那帮家伙现在把那些奏折全都推到了朕的面前,说是让朕定夺,其实就是将朕的军。”

孙承宗猛捶桌面,斩钉截铁的说道:“圣上,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指使。熊廷弼守辽三年,固若金瓯,万万动不得啊!”

“熊廷弼是要保的。”朱由校目视远方,拖着下巴点了点头,“吏科推荐袁应泰接任辽东经略,此人如何?”

孙承宗不假思索的说道:“袁应泰文事有余,武备不足,不可担此重任。他若入主辽东,熊廷弼数年间定下的规律定会被废除,如此一来辽东必乱。”

朱由校眉关紧锁,“那王化贞呢?”

看来一年的蓟辽督师确实下了功夫,孙承宗眼睛眨都没眨一下,“骨子里是一个女子,不能知人善任,好大喜功,不是一个好将领,叶向高将其视为得意门生,用他当辽东巡抚,实则是他一生最大的败笔。”

殿外的知了声一阵高过一阵,文华殿中却寂寥无声。

看着陷入沉思之后的朱由校,孙承宗长叹一口气,出言打破了沉默,“圣上,丢卒保车吧。免去老臣的蓟辽督师,擢升熊廷弼接任此职。”

朱由校诧异的抬起头,孙承宗的正直刷新了他的三观,“老师不可,朕相信您是清白的。”

“老臣辞去蓟辽督师对大明的江山社稷有益,那群躲在背后的人会安稳一阵的。”孙承宗感激的冲着朱由校一拜,“圣上,您对嫔妃们好,对臣子们好,对宦官也好,对那些身份卑微的宫女们也好。可您可知道,对所有的人都好,就是对所有的人都不好。”

朱由校咬了咬嘴唇,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但是朕还是相信老师是清白的。”

孙承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圣上,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时,老臣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当了皇帝你就是天下最孤独的人,因为没有与你利益相同的人,如果有,那只能是敌人。”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朱由校的大脑,他继承了那些往昔的记忆,泪眼婆娑的呢喃道:“所以,老师说朕是寡人。天地君亲师,要是有一天老师与朕的利益,与大明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朕该怎么办?”

阳光透过窗格洒在孙承宗的脸上,他笑的灿烂无比,“不要犹豫,杀了老臣。”

朱由校盯着孙承宗沉默片刻,“朕不杀你,欺师灭道的事情朕不干。”

时光荏苒,时间带走了一切,却带不走感情。

孙承宗感动的老泪纵横,“圣上的回答跟当初一字不差,有这一句话老臣足矣。当初圣上接手的时候东林党独大,现在确是阉党独大,圣上终究是走了一个极端。

老臣斗胆提醒圣上,皇帝有一项重要职责是平衡朝中各个派别的势力,并且把它们拧成一股绳,让他们有劲往一处使,而不是斗来斗去内耗不止。”

“老师教训的是,朕知道了。”朱由校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老师可以请辞蓟辽督师,暂时在家中静养,不出半月朕自会为老师安排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