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丰富吹牛都吹到老大头上了,丰子也不恼,也不笑,回头跟大伙现场直播:“瞧了么,人家多机灵,进来先拿家门口的大腕探路,蒙好了就借东风混起来了。可这马有失蹄,蒙不好咋办呢?蒙瞎眼了怎么办呢?”

我们想笑又不敢瞎笑,不知道丰子下一步想咋处理。

丰子笑眯眯看着有些犯晕的丰富说:“知道我是谁么?”

丰富媚笑了一下:“大哥贵姓?”

“免贵姓丰,丰子。”丰子谦虚地说。

丰富吹牛吹到牛角上,一下子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嗓子眼里像卡了根鱼刺似的呻吟了一下,不由得蹲着往后小挪了半步,愁眉苦脸地挤出几丝笑容:“丰、丰哥,这么巧啊,我,我一直景仰您,没,没想到在这,这碰上了。”

丰子气壮山河地吸溜了一下鼻子,一张嘴,豪放地把一口黏液喷发到丰富的笑容上:“呸——!别草.你马、草.你马还雇你爸给站岗放哨啦!北门的脸都让你给糟践苦啦,你算什么鸟?逮个大架儿就敢上啊!

瞧你那个德行,俩耗子眼骨碌乱转的,你爸揍你出来的时候看黄历了吗?看小人书揍的你吧!还愣敢提跟丰子是一妈生的,你妈有那么大造化吗?……草!想起这句话我就上火!”丰子向来脾气都是大的,号子里的人也都不敢不顺从他,丰子的脾气变得比天还快。

平常就是说变就变了,谁也治不住他。况且也没人敢制止他,大家为了好过一点巴结丰子还来不及,丰子平常号子里来了新人,总要整一整才啃罢休,整人的方法千奇百怪,有的实在是恶心的不堪入目,可也从来没人敢说什么。

丰子看来还真上火了,一只光脚踏在地上,顺手抄起一只拖鞋,摔稻谷头似的,啪啪啪、啪啪,响亮地拍在北门老乡的头上,对门的号长隔栏杆把这边的事看个满眼,一边笑,一边不过瘾地助威:“打,打!把脑子里的水给小逼打出来。”

丰富哎呦哎呦地紧缩头,一边往后退,小不点和另两个人也蹿过去,用脚乱踢,因为铁拍子门开着,栅栏门跟号筒一通气,声音很明显,马上惊动了值班管教。穆管一边喊“怎么回事”,一边向这边奔来。

他们都住了手,除了丰子,其他人都迅速跳回铺上坐好。

“这个进来就想炸号儿。”丰子对赶到门前的穆管汇报。

穆管先简单批评丰子打人不对,又训斥了两句丰富,回头冲号筒里喊了句:“大热天的,别火气都那么大啊!”

穆管一走,丰子又照丰富的脸上来了一鞋底子,恨恨地说:“以后慢慢提落你。”

丰富痛心疾首,冲丰子做着仿佛样板戏一样的夸张手势:“丰哥呀,你原谅我吧,我是真的崇拜你啊。”让我们忍俊不禁。

对门的老大怂恿道:“丰哥,这个脑袋里水不少啊,够能吹泡泡。”

丰子冲那边笑笑:“水多不怕啊,不出一礼拜,我就让他成木乃伊。”

然后对丰富道:“不让打,咱来点文明的,控水吧,控水会吗?”

丰富一边紧说:“会、会。”一边积极主动地贴墙边蹶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个内行。

丰富算自作自受,本来,如果他不耍小聪明,丰子肯定会赏点脸给他,毕竟是自家门口的人,若不仗义,丰子自己也没面子啊。如今混得开头烂,恐怕是回天无力了,想想,活该。

晚饭后,铁拍子门关了。丰富开始拼命地擦地,满腔热情地企图扭转自己的形像,可他又错了,擦地这种屁屁事,你越认真干,你越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地干,别人越看你没前途,简直连点追求都没有了嘛,行,你就鸟屁着吧。鸟屁敬业就一个好处,少挨骂少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