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进早就在正安宫大门口候着了,远远瞧见公子到了,紧几步迎上来行礼:“奴才郑进给公子请安。”

莫宣卿抬头瞧着正安宫的飞檐,檐角的一排瑞兽瞧着有几分狰狞之感,这里曾是母妃寝宫,也是在这里自己亲眼目睹了母妃惨死,即便那时年纪幼小,可那惨烈的一幕却始终刻在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要报仇,要复国,要把当初刘宿加注在慕容氏的仇恨屈辱,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郑进知道公子不喜欢进宫,刘宿灭了前秦取而代之,建立大周之后,只是修缮了皇宫内的建筑,并未做太多改变,故此,如今的大周内宫跟前秦毫无二致,公子是前秦皇子,即便那时年幼,经历过那般惨烈的变故,估计想忘都忘不了。

刘宿的所作所为,让公子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皇宫更被刘宿所占,公子见了刘宿还需跪拜行礼,想也知道公子心里有多恨,也因此,如非必须,公子从不进宫。

郑进忽然想到九公主,若自己的猜想得以证实,真不知公子会如何处理,以公子的性子,仇人之女下场必然会惨烈无比,却这丫头又是这么多年公子唯一动心之人。

想着,不禁试探:“娘娘昨儿还问送去府里首饰,圆子姑娘得了不曾,旁的还罢了,里头有一对梅花玉钿,却是娘娘亲手挑的,不知圆子姑娘可喜欢?”

莫宣卿瞟了他一眼,总觉郑进这话里有话,却不由想起小丫头梳着两只包子头,戴着玉钿不停摇晃脑袋的情景,玉钿下的琉璃珠相碰,叮叮的声音煞是清脆,随着响声,小脸红扑扑,咧着小嘴咯咯的笑的异常开心。

想到此,莫宣卿唇角微勾,当真是个调皮的丫头,除了弹琴时会安静些,其他时候,不是说就是跳,要不就是望着自己傻笑,那样子娇娇憨憨的,着实让人恼不起来。

郑进偷偷打量公子神色,见公子眼里竟仿佛荡漾着浅淡的笑意,不禁暗惊,只提到那小丫头,公子便如此,可见那丫头在公子心里的地位,这么多年,何曾未过公子有这般神色表情呢,外头的人都说公子是块千年寒冰,无心无情,冷气逼人,脸上恍如千年冰封,眼底堆积着万年寒霜。

虽有些夸张,但公子的确像冰一样冷,没有半分人气儿,如今这万年寒冰竟隐隐有融化的趋势,而能融化万年寒冰的,竟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不,不对,若小丫头当真是琼华宫那位九公主,可不是毫不起眼了。

莫宣卿并不理会郑进,这奴才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来宫里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罢了,毕竟,如今莫嫣然的身份是他的姐姐,皇后娘娘千秋,他这个亲兄弟若不进宫拜寿,着实说不过去。

忽听郑进低声问墨染:“今儿怎不见圆子姑娘?”

墨染刚要说什么就听公子开口询了句:“娘娘近日可好?”

郑进便知这是不喜自己再提圆子的事儿,深知公子脾性,便也不敢再绕着圆子打转,躬身道:“身子倒还好,只前两日因娘娘提了九公主和亲之事,皇上不喜,竟站起来走了,至今儿娘娘过寿,都未见皇上过来,只叫周海送了些赏赐来正安宫。”

莫宣卿点点头,本来也没指望此事能成,只是想试试刘宿是不是真在意这个女儿,如此看来,外头的传言却不尽是虚言,或者自己寻师兄求娶九公主,此事可成。

瞅见那个风姿卓绝的身影从大殿外缓步走进来,莫嫣然不禁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鬓,下意识想站起来,却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伸手抓住宝座一侧的金凤头,定定看着他。

见莫宣卿要跪下叩拜,忙道:“罢了,自家姐弟何必如此,自在些的好。”

莫宣卿谢恩,立于一侧,叫墨染把寿礼呈上,莫嫣然下了宝座,挨个瞧了一遍儿,吩咐郑进好生收起来。

郑进不禁暗暗叹息,这寿礼虽贵重,却并非公子亲手所选,如此样样而都照着娘娘的喜好,想必是出自福生之手,娘娘明知这些,却仍叫自己仔细收藏,实在叫人心酸,若公子把对那丫头的心思用一些在娘娘身上,哪怕千分之一,娘娘不定多欢喜呢。

虽是做戏也要真些,这正安宫里除了莫府带进来的人,还有不少太监宫女,这些都是耳目,莫宣卿自然明白,开口道:“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还需多保重才是。”

莫嫣然却最不想提这个,直接岔开话题:“怎你新收的那个小丫头没带过来,能入你的眼,想必是个格外聪明伶俐的,我倒想见见她。”

莫宣卿却淡声道:“她性子跳脱,有些顽皮,怕进宫冲撞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