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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琅睁开眼睛,他的头顶是一片昏黄的天空,他的脚下,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殿阁楼宇,此时的他,正漂浮于天地之间。

远处,似乎传来缥缥缈缈的雅乐之声,贺琅的眼神往那处投去,下一瞬,他来到了熟悉的奉天殿,殿内两侧站满了文臣武将,而在正中的御道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缓缓步行,走向高高在上的御台。

八岁的贺琅,在奉天殿中,接过了太子金印和金册,成为了大燕太子。

贺琅有些恍惚,这时,半空之中又传来欢腾的雅乐,那是什么乐?哦,是大喜之乐。

下一瞬,贺琅眼前的场景又换了,他的东宫到处都挂上了红幔和红灯,满目都是正红之色,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从东宫宫门连到了正殿殿门,一辆二十四人抬的凤辇在红毯之上缓缓行进,到了正殿殿门前,一位罩着红盖头,身着正红吉服的女子被扶下了凤辇,然后她的手中被塞入了一条红绸,而红绸的另一头,是一个身着正红吉服的少年郎。

十五岁的贺琅,在东宫中大婚了。

我成婚了?

贺琅满心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等贺琅想到是哪里不对,场景又换了。

皇宫中人人都在奔走,然后宫灯全部被摘下,花盆全部被搬走,彩幔全部被取下,然后全部换成了素白的颜色。

“哐,哐哐”,雄厚的钟声一短两长的响起,绵绵长长的荡向四面八方。

漂浮在半空中的贺琅如遭雷击,这是国丧之钟。

场景连接交替,嘉和帝的神牌,王皇后的悲泣,朝臣们的喧哗,内阁首辅梁庭芳捧着圣旨宣读遗诏。

在国丧之中,二十岁的贺琅身着明黄龙袍,登上了御座,成为了大燕第六代帝王。

贺琅看着底下那年轻的自己,他的脸上还有藏不住的愤怒和茫然,但在半空俯视着他的自己,心中却升腾起了兴奋、激动、热血的情绪,这股激烈的情绪升的越来越高,场景突的又变。

战报越来越频繁,战情越来越不好,败仗来的越来越多,大燕军队节节后退,大燕全舆图上,被划出的红线越来越长,大燕,危在旦夕了。

贺琅再也忍受不了那些只会推卸责任纸上谈兵的蠢材,更忍受不了那些直到此刻仍然在蚕食国库军饷民脂民膏的蠹虫,他背负万夫所指百官所骂,一意孤行的砍了十几个蠹虫的脑袋,其中包括他的外祖和大舅,还抄没了他们家族的一应财产。

好了,国库终于有钱了,紧缺的粮草也有了,只懂得嘴上喷粪的朝臣们,也消停了,那些被抄没出来的资财,正是那些蠹虫最有力的罪证,先前仅仅只是抄家还是太轻了,灭三族都是应该的。

经此一事,贺琅也不相信那些在外作战的武将了,他不敢相信他们,因为连近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朝臣们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他,甚至还继续贪没国库的财产,这让他怎么相信远在千里之外的武将?

他们会不会像叶奉超一样,不停的要饷,最终却是把兵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贺琅决定御驾亲征,他把朝廷从后方搬到了前线,让所有的文臣武将跟他一起共赴国难!

谁都别想独善其身,让你们的父母妻儿留在后方,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要死一起死!

贺琅的破釜沉舟、意气用事、丧心病狂让所有怀有私心的臣子们都胆寒了,他们怕了,他们想逃了。

置之死地,方能知晓人心鬼蜮、笑脸魍魉。

贺琅正等着这些人出逃,逃一个,死一家,他痛恨这些人,这些人再有才华又如何,家世再显赫又如何,与贺氏的血缘有多亲近又如何,通通都该去死!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当大燕的年轻帝王丧失理智,发出雷霆之怒时,所有人才知道,他们太过小看这位帝王了,原来在他发怒之前,他已经布置了这么多的安排,每个臣子的府宅周围都有他安插的哨子、刀手,不管他们的官位有多卑微,不管他们在帝王面前表现的多么忠诚,全部都有,他是真正的“宁杀错,不放过”。

此一怒后,帝王与太后的关系也陷入了冰点。

因为在这一场暗杀后,太后的亲近家人几乎全部死绝,之前幸存的两位小国舅,以及太后的亲妹妹,都死了,太后的母族,只留下了尚未长成的子侄辈,这还是太后拼尽全力,以性命相逼,才保下来的血脉。

太后怨恨帝王冷酷无情,帝王怨恨太后不顾大局,帝王与太后撕破了脸,互不相见。

清剿了朝廷中的蠹虫和叛徒后,贺琅正式把朝廷中枢搬到了前线,他以帝王之尊,执掌前方战事。

贺琅的“执意寻死”让申奴和成贼狂欢共庆,他们发起了一波又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势。

贺琅并不迎战,反而收缩战线,让出大片的地盘,把所有兵力紧紧的收缩在一起,固守中央。

让出的大片地盘,形成了两条宽阔的战略通道,申奴和成贼可以借此南下,直击平津了。

所有人都惊恐了,不明白为什么帝王要让出这么两条战略通道,平津地区可是整个大燕最为富庶,也是至今保存的最为良好,未曾经历战火的地区啊。

这是大燕最好的地方,也是万一战败后,最后的退路啊。

所有人都觉得帝王疯了,这是要拉着整个大燕为贺氏做陪葬啊!

漂浮在半空的贺琅却笑了,这是他一生中,最为疯狂,也最为理智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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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这两句话,每个人都知道,但绝大多数的人做不到,只有把所有的后退希望全部打破,无路可退,大燕才能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宽阔的战略通道前,申奴和成贼犹豫了,退缩了,但在几次试探,贺琅都不给予回应后,他们兴奋了,他们知道了,这是贺琅要与他们划疆而治了,他只要中间的那块,北方的已经是申奴的地盘,西边的已经是成贼的地盘,剩下的南方,那就是先到先得了。

申奴和成贼抡着大刀、狼牙棒、流星锤,呼啸着冲入了富庶的平津地区。

狼如羊群,真正的狼如羊群,所到之处,无所抵挡,被大燕前五代帝王用名声看护着,被数代将士们用鲜血保护着,从祖辈出生起就从未看见过烽火的平津人,他们懵了。

就这样被舍弃了?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漂在半空中的贺琅却在冷笑。

为什么?因为你们从来不把自己当作大燕人!

既然非我国人,那我还管你们的死活做什么?

当北关道、庸宁道、畿北道被申奴攻打时,平津在醉生梦死。

当剑北道、钊南道被成贼攻打时,平津在夜夜笙歌。

当国库告急,粮草告急,兵员告急时,平津一边说缴不出赋税,一边却调济货物卖往北地西地,哄抬物价,又以极贱价买入北地西地流出的珍宝。

商人如此,平民又如何?对平民来说,什么烽火连天,什么赤地千里,都不如某某豪商赎下某某艳妓,某某才子纳了某某名妓来的新鲜有趣、贴近民生。

商人如此,平民如此,那官员们呢?学子们呢?

反正平津离的如此远,物产又丰富,自给自足也无忧,北边西边打的再热闹也碍不着平津的富庶宁静,看,岁月如此静好,何不相约看南山?

贺琅有多痛惜饱受战火的北地和西地,就有多痛恨坐看烽火、逍遥而立的平津。

一个国家,怎么可以如此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