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看原随云视杀人如寻常的淡然神色,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原夫人,她知道你这一面吗?据我所知,世上的大多数女人,不但希望她们的丈夫心里只有她一人,也希望她们的丈夫是所谓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而非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之人。”

原随云却是笑了,那笑容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与骄傲,“她当然知道。能够遇到她,和她在一起,才有今日坐在你面前的我。可以说,这一生,杀人也好,做善人也好,哪怕是生死,都是为了她。谁想要伤害她,我便会杀了谁。”

连城璧看着原随云眉间眼的笑容,心里却是在发寒。他第一次发觉原随云温和谦雅的表象之下,竟是这么疯狂。可是有一个可以疯狂的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逍遥侯的玩偶山庄有进无出,江湖中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到底在何处,大概知道它的人只有我一个了。谁也不曾想到,玩偶山庄竟无锡城外的惠山之下,离姑苏不远。”

连城璧想起一事,少见地笑了起来,“逍遥侯手下的天宗势力很是繁复,除了已经被你杀了的小公子和抓住的哥舒冰,无垢山庄里头应该是埋了眼线。他你总不期望才到了玩偶山庄,他却狡兔三窟寻不着吧?所以我想你最好以你自己的身份去无锡,我出来理事,只是原夫人处,却得做几日我的夫人了。”

原随云知道连城璧说得极为有道理,可是让逐月只做别人名义上的夫人几日,他就很不高兴。他念及花逐月的安危,终究忍下了。负手起身,淡淡地道:“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去无锡,三日之内必回,希望这几日内子一切都好。”

连城璧想起之前原随云那些话,玩笑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还不想被你迁怒,定会好生照顾原夫人的。”

当天夜色降临前,山庄门前一辆马车直接驶进了大门,直到正院之前。庄子上的人都说是庄主的表弟回来了。第二天一早,马车又驶走了,很快大家直到庄主的表弟又离开了。

花园边的暖房里,木头架上摆满了不少冬日不该盛开的花卉,连城璧和花逐月分坐在暖房中的小几两边说着话,小几上的托盘里头放着紫砂茶壶和四碟精致的点心。

“原夫人就对原公子这么有信心?逍遥侯的功夫深不可测,原公子终究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连城璧好奇地问花逐月道。

花逐月自信地摇了摇手,“当然了,我相信随云的本事。他想要杀一个人,那人是绝对没有半分活下来的机会的。”

连城璧提起还冒着热气的茶壶,拿起杯子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花逐月的手边,连城璧并不完全相信花逐月知道原随云另一张冷戾的面孔,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原夫人不以为杀人是不对的吗?你就不想自己的丈夫是个善良的人?”

“多谢。”花逐月看了眼茶水上飘着的红枣片,轻轻抿了一口才奇怪看向连城璧,“江湖之中,谁能称得上善良?无论是正是邪,想要活下去,谁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呢?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要求自己的丈夫去做善良的人呢?”

连城璧突然想起了沈璧君,每一次他为江湖之事归来时,她看过来的清冷的目光……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会再发生的一幕,再细品花逐月的话,顿时有些了解原随云和花逐月为何比大多数夫妻相处时还要亲密无间,“是因为信任,了解么?”

“什么?”花逐月没听清,好奇地看了过去。

连城璧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很羡慕原公子和原夫人。”

花逐月颇有些自得地笑了下,想起连城璧记忆中老婆和人跑了,这一世快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娶到老婆,有点儿同情。便一本正经地给出了“可以快速娶老婆”的几条建议:“你已经是无垢山庄的庄主了,妻子的身份高了不过是锦上添花,低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呢,不要还未娶妻就将妻子的出身给限在一个框中。其次,就是不论容貌、出身如何,碰到了那个能让你开心地笑出来,而她在你身边同样觉得开心的女孩子,就赶紧娶进来吧。”

连城璧眉眼融和了不少,他有些明白了原随云喜欢和花逐月在一起的另一个原因了,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尤其是他们这样半颗心都冷漠无比的人来说,这样的温暖太吸引人了。就是他,才说了这一会儿的话,他就觉得对她很有好感呢。

想到原随云的冷眼,他收敛神色,转过话题道:“这二十多天,幸好原公子替我顶在外头,不然来无垢山庄打探的不会是哥舒冰,应该就是逍遥侯哥舒天了。”

花逐月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她不由得扶着腰站了起来,在暖房里走动了两步,边道:“表哥这是客气了,随云不是你的表弟吗?为你这个表哥做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嘛。对了,随云他昨夜和我商议了下,早前他和我从新拜堂之事,等他从无锡回来了,还要劳烦连庄主澄清一下,让别人知道成亲的是随云和我。我想沈家也不会厚着脸皮再与你提起婚事的,你意下如何呢?”

连城璧道:“自然是可以的。虽然你错估了沈老太君的为人,她当初挑上和无垢山庄联姻,为的是重振沈家庄。她若是知道之前成婚是另外两个人,而不是我,肯定会再提婚事,甚至还会将你和原公子视为罪魁祸首。不过不要紧,如今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成,只要逍遥侯不在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是绝对不会再同沈家扯上关系。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沈璧君已经碰到了萧十一郎。”

“那就好。”花逐月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我听人多次提起萧十一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十一郎啊……”连城璧的神色冷凝了下,他虽已不再恨这个人了,然而却依旧没有好感,“据说他是个马夫的儿子,有是个兄弟姐妹,可是都死了。不知在何处习得一身武功,十六岁起行走江湖,十一年来,大盗萧十一郎的名声江湖上无人不知,他被认为是江湖百年来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大盗。而之所以没有多少人去找他的麻烦,是因为他多是抢不仁不义之人的钱财,并用来帮助了许多穷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