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自有人磋磨,而朱承瑾从一开始目的便是保住弟弟的世子位。

对丁氏母子,若非必要,她不会赶尽杀绝。

丁氏想来,也觉得往事如梦如烟。

怎么就能落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就会满盘皆输!

小郡主刚回府时候,虽然也有些吃亏,但是那些言语上的交锋,她都在瑞王面前找补了回来。即使后来分权,那时候的她在府里也还是尊荣的。儿子回来,瑞王重新想起她,即使是庶妃,儿子为王府大公子,她在一群连孩子都没有,或是只生了女儿的那些人中间,也还是面子十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优势荡然无存,而又是什么时候,瑞王开始对她们母子厌恶起来。

丁氏不敢想,她现在只敢去想瑞王以前多么宠爱她,人前人后呼奴唤婢多么风光。她鼎盛的时候,各府夫人、宫里稍低分位的妃子见她,都是客客气气。

高枕软卧,金碧辉煌,首饰用度无一不精细。

如今呢?

阴暗狭窄的屋子,潮湿无比,别说金碧辉煌了,连一点点金饰都见不到。

这是她当初特意安排给李氏王氏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好东西,如今却是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或许是年老梦多,她一住在这儿,就日日夜夜的做恶梦。

梦到王府那些惨死的女子来找她索命,手里还抱着襁褓,里面全都是一个个成形、未成形的血肉模糊胎儿。

“丁氏,你忘了我吗……我是苍翠啊,丁侧妃娘娘……”

“丁侧妃,你好狠的心,我的孩子,八个月被你用木棍生生打掉……”

“我的孩子……三个月的孩子……”

“我只不过是多看了王爷一眼……”

声声如泣如诉,魔音绕耳,丁氏每每惊醒,被子不知道是汗湿还是这屋里本就潮湿。碳已经烧没了,奴才根本不来伺候。

丁氏从床上爬起来,怔怔看着这屋里寒酸的一切,眼中蓦然滚下一滴热泪。

她谁也不想了,只想着自己的儿子。

朱承冠如今又在哪儿呢?

朱承冠在去江南的路上,随行所有人,全是瑞王派的。

最起码在明面上,都是瑞王派去的。

可是一路上,这些人铁面无私,坚决把瑞王的命令执行到底。

朱承冠有吃有喝有住,也没人给脸色看,但是要钱,对不起没有。

吃的再也没有大鱼大肉,顶多三荤三素一汤,在别人看来,已经搭配的极好,在朱承冠眼里却不可下咽。

“这都是什么东西,也配给本公子吃吗?”朱承冠远离京城,心里郁气愤懑,“你们这群奴才,别以为本公子不能封爵就狗眼看人低,父王让你们护送本公子出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好好照顾我,你们如今拿这些菜来给我吃?”

“我是姓朱家的子孙,你们这群奴才也敢作践我?”朱承冠虽然被皇帝申斥,贬为庶人,但是命还在,他觉得瑞王还是疼爱自己的。只是迫于无奈才将自己送来江南,不然为什么一路上还派人护送,还给自己一些银子说是到了江南自然有人照顾自己。

瑞王心软,他比谁都了解。

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瑞王如今对自己和丁氏,还是心软的,还是照顾的。

就算瑞王有心照顾,朱承瑾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皇帝刚下令,朱承冠就要继续奢侈生活,传出去有损瑞王府声誉。

所以随行侍卫恭敬道:“我们奉命护送‘朱承冠’去江南,早已没有王府大公子了。这菜,您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赏给我们,我们只是奴才,这些菜色已然足够丰盛了。”

朱承冠怒道:“这些喂猪的菜,都给我端下去!”

侍卫们从善如流,一盘盘菜全都端了下去,再上?

没了。

为什么没了?

出来前朱承瑾吩咐了,每餐标准是多少两银子,他要是不吃就饿着,饿死了有景豫郡主担着。只要别是中毒、刺杀死于意外就行了。

朱承冠强撑着自己王府大公子的威严,下午颠簸了一路,晚上再吃,不同的菜色,但是依旧是三荤三素一汤,搭配精致。

朱承冠已经有些意动,但是看着侍卫似笑非笑的神情,依旧让人撤了下去,只是这次说话力度弱了许多。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睡不着觉,饥肠辘辘,就盼着天亮。

终于到第二天一早,晨光微熹,朱承冠睁着眼睛,一夜未眠极其憔悴。

早膳用的简单,只有清粥包子,朱承冠一言不发的用了一碗粥,到了中午看到那些菜,他刚说了一句:“怎么还是这些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