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把话说开,朱承瑾再来金缕浮烟楼,浮烟的态度便有些变了。以往还是略带恭维,这次简直就是把她与昭华这些人当成小主子来看了,伺候之周到贴心。

罗郡君作为东道主,还是一贯的迟迟不到,朱承瑾与白潋滟索性留着浮烟在跟前说话。

白潋滟并不知道这层关系,笑道:“多日未到过你这,金缕浮烟楼更加雅致了,我瞧着你那架子上多添了许多瓷器。”

“色泽通透,质地清澈,”朱承瑾扫了一眼,“只是这十几个瓷器,咱们也都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就知道罗郡君这致歉到底是诚心假意了。”

浮烟看到外面婢女一个手势,笑道:“来了,这才是姗姗来迟呢,想必是不情不愿的。我听闻,她为了那位‘顾公子’到处求人要在京城商行要个名额下来呢。毕竟记了名进去,以后做什么事儿,都有商会撑着腰。”

“这次居然把顾公子也带了来,”他们金缕浮烟楼向来有自己的一套手势提醒的体系,刚才那婢女传来的消息,便是罗郡君还带了位公子来,浮烟才有此一说,“郡主,要不要将那位公子拦在……”

“不必了,前些日子他来替罗郡君致歉,在我府里我设下了屏风。今日白姑母、罗郡君还有浮烟夫人都在,不必如此了。”朱承瑾与白潋滟意见一致,她们若是见个人就要遮遮掩掩,那也别上街了。

顾斌进门之前与罗郡君还在商量,顾斌不无埋怨:“说好了致歉,你却还是磨磨唧唧不愿意来,这次晚了这么久,若是到了人不在了,那岂不是无用功。”

“我愿意拉下面子跟她二人道歉已然是为了你付出许多了,”罗郡君满心的不愿,谁让顾斌就是她的心头肉,“你前几日去,不是说连景豫郡主的面儿都没见到吗,要我说,今日就不该再来这金缕浮烟楼。”

顾斌道:“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消息。千万别再惹恼了,江南商行、京城商行,各地都是有联系的,可是还以京城商会为尊,要求自然严苛。”想必是话说的有些太冷淡不耐,他又软下语气,“我进了商行,不也是为了日后吗,总不能让人家说,一直是你在养着我。我受不了这等屈辱,可是却不愿与你分开。”

这话,就连端云都不会信,但是罗郡君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如同章迎秋,分明可以做个正室,偏入了魔障要做妾。做妾,还有满心的虚妄幻想,整天想着自己肯定比正妻要受宠。罗郡君,也就吃顾斌这一套。

满心不甘愿即使隐藏一二,却还是在进屋的时候被朱承瑾等人察觉出来。这些人平日经历的,哪一个不比罗郡君心思计谋要深沉,但是看破不说破,白潋滟道:“罗郡君是从京郊庄子上来的?”

这就是嫌弃她来得晚了,罗郡君想到外面等着的顾斌,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让二位久等了,路上遇到点事儿,耽搁了。”

朱承瑾道:“无妨。”

三人自此无话,还是浮烟道:“那我可就退下了,三位贵客有什么话想必也不好当着我的面说。”

“浮烟夫人留下吧,”罗郡君赶紧挽留,“我与郡主、白夫人不是很熟识,也不知道二位喜爱吃些什么,浮烟夫人安排吧。”

浮烟眉尖一挑,罗郡君往日也在她这儿宴请宾客,但是规格一直不高。毕竟她门下男宾众多,酒肉都要大量的上,若是挑拣精细的,不知道要多少的银子。罗郡君如何肯花这些钱,所以每次,既要门面好看,还要省钱。

浮烟笑道:“郡主与白夫人并非什么挑剔的人,吃的素来清淡,还是上次来我这儿的那席面吧。白鹭扶仙,菜色精巧而不奢侈,大雪刚过,也能温补身子。”

金缕浮烟楼的席面,乃是白雪遗音四字为题。

白龙跃水、白鹭扶仙还有雪林郁葱等,其中以白鹭扶仙适合这些贵夫人,菜式并不算多,也不油腻,就一点,贵。

罗郡君一听白鹭扶仙,就有些肉痛,她并非请不起一顿饭,而是不愿意将钱花在朱承瑾与白潋滟的身上,此刻差点忘了,赶紧道:“对了,还有个人,想要引荐给郡主。”

“夫人请说。”果真如此,另外几个人不约而同如此想到这儿。

罗郡君这时候笑意才真切:“顾公子,快进来吧。”

顾斌在门外,不知道如何给自己心里打气,即使景豫郡主相貌不好,也要做出一往情深,又含蓄内敛勾引的。不能掉身份,又不能太失气节。

再丑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罗郡君四十多岁,他不是也熬到了今日。

一听里面罗郡君叫他,赶紧低眉敛首的进了屋,深施一礼:“草民参见景豫郡主、白夫人。”

“顾公子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不必多礼了。”朱承瑾道,“倒是不知道顾公子与罗郡君是什么关系,又能代她致歉,今日还特意的引荐给本郡主。”

罗郡君脸有些扭曲,她与顾斌的关系,难不成朱承瑾不知道,还是刻意给她难堪?“这是我一个远亲,表弟。”

“既然是这样,那引荐完了,我看过了,知道了。”朱承瑾并非是故意给她难堪,实在是罗郡君自己做事不地道,将个全京城都知道的入幕之宾堂而皇之派到他们府上,今日又带来。

顾斌自己却有话要说,他抬起头,满脸诚恳的模样:“郡主……”

后面的话,全数哽在了喉咙里。

他原本听着罗郡君的话,以为名满京城的景豫郡主是被人吹嘘出来的美貌,实际上不知道如何。可是今日一看,少女端坐上位,鬓发如墨,臻首微抬,黛眉杏眼溢着水光,唇边噙着笑意,人间哪有此等国色?

罗郡君长相本就艳丽,此刻坐在景豫郡主身边,竟然被映衬得分毫光彩都无,苍老的很。

朱承瑾对这种赤裸的目光见的多了,但是敢如此大胆盯着她看的,已经许久没有了。她眼神清清淡淡,就透着一股冷冽,“顾公子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说,本郡主脸上有什么东西。”

这话很是不客气了,但是顾公子的目光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