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来这一下真是喜出望外,忙道“公子果然远见卓识!不错,毛里孩那厮,长久占据河套之地,一心梦想着要打回南方,和大明势不两立。公子只管放心,老夫以前主张蒙古与大明修好,今后也是一样!蒙古和大明的友谊,就全包在老夫身上!”至于自己也想进驻河套一事,早已忘个精光。

公子笑道“我跟锦衣卫门大人也算是旧交,太师才智不凡,又是方姑娘自己人,这个忙,当然非帮不可了。”孛来喜道“不错,不错,咱们都是自己人。”激动之下,仰脖干了一杯。

铁翎听了,不禁有些失神,她因孛来和也先、成旭川的旧谊,对此人全无好感,但听公子所言又甚有道理,毛里孩虽在成旭川之事上助了自己这方一臂之力,但论起两国交往来,却是一个不折不扣更糟糕的对象。

心中叹气,转头问方妙香“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那些人没给你气受吧。”方妙香眼眶微红,笑道“有太师在,他们哪里敢?况且也不会有。南朝奸雄传里把我说得那么好,他们~他们对我都敬重得很。”

原来公子当日念及方妙香身陷草原,不忍揭人之短,将她和表哥私相授受之事尽数略去,所以在弹唱艺人的口中,方妙香只为寻找夫死真相,来到长青帮总堂,被成旭川一眼看中,就此囚禁,民众对她的同情,不知超过那累得文兰毁容的成小姐多少,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再在孛来军中立足。

铁翎问“你怎么跟太师一起来了?”方妙香低头道“成旭川败逃,又抓走了小姐,我心里害怕,怕他也会来抓我,又把我献给不知道哪里的人,所以就求太师把我带在身边。”

铁翎怒道“他敢?你放心,他的死期不远了,绝对抓不了你。”方妙香低头道“只恨我当日未早听妹妹的话,离开长青帮总堂,方有后来之祸。”铁翎回想前事,也甚有感概,

打量眼前之人,见打扮得甚是华丽,几枚金钗珠花插得甚见心思,玉颈细长,香肩一溜,风流绝胜蒙古女人,尤其是遭受过连番劫难后,早已无往日骄横之气,反添了楚楚秀色,难怪孛来对她有些难舍。

一时同情心起,不由问“你想回江南吗?我们杀了成旭川后,可以带你一起回去的。”

方妙香忙摇头道“多谢妹妹好意,姐姐前半生没遇着什么好男人,难得太师垂怜下顾,姐姐早已下定决心,生死都随侍太师左右。”

铁翎当着孛来的面,自不好深劝,只好道“也罢,你开心就好,既然大明会继续跟太师交好,你跟着他,料也无事。”

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孛来在旁只瞧得眉开眼笑,他听铁翎平淡的话语中自有真情在,想是已将旧怨抛开,不禁心想“若没有宝藏之事,眼前这两人倒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可是~唉,还是宝藏比较重要!”唯恐心事被看破,忙道“孛来真是后悔,未能早些和二位相识。”

公子笑道“早些相识又如何?”“那便不会有这许多误会,你我双方,早就是好朋友了。”“太师何言误会?薛某对太师的看法,从来都是一以贯之的。”

孛来一怔,不明所以。公子看着酒杯,道“成旭川确实有些本事,太师收留他,也是很自然的,他是大明钦犯,但也因此能为蒙古效死力,若换作是我,我也会与太师作同样的选择。”

孛来吃惊道“但是~但是~”公子淡淡道“成旭川的过错,不在于他有多坏,而在于他练功已练得几近疯癫,没有办法再冷静思考,几件最重要的事,都被他办砸了,否则他此刻早已是蒙古的座上宾,而不是顶着寒风落荒而逃了,历来成王败寇,莫不如此。”

铁翎赶紧侧过身去,只管和方妙香说话,但凡公子开始胡说八道,定有深意,自己可不能坏了他的事。

孛来心中深以为然,但也不敢贸然出言附和,小心道“成旭川他~确实是个疯子。”忽听公子道“他已日薄西山,不必再讲他了,但经此一事,太师倒是光芒倍增,分外不同。”孛来吓了一跳,道“什么?我?公子此言何意?”

公子笑道“寻常人为了不得罪大明,是万不敢收留成旭川的,常人视作畏途的,太师却敢前往,仅这一份魄力,足以令世人刮目相看了。”孛来忙摇头道“哪里,哪里~”

公子道“太师不必过谦,成旭川是何等眼光?他看中的明主,是不会错的。汗廷上下虽短暂会有一些议论,但事情过后,人们只会更加畏惧太师。”

孛来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忙举杯掩饰道“谬赞,谬赞,孛来只求大汗和大明不怪罪,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公子却不举怀相应,喃喃道“人生在世,光阴苦短,但若遇着一两件大事,当然要敢做,当为,才叫痛快。若只是循规蹈矩,日日听令而行,岂不枉来世上一遭?”

孛来听公子之言大有深意,一时参详不透,回头看铁翎,已拿后背对着自己了,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好试探道“公子和铁姑娘都是人中龙凤,原就是汉地的武林盟主,如今又立了如此大功,想来南归之后,定是更加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

公子大笑道“太师糊涂了,我等是江湖中人,说什么前途不可限量?皇帝是有用时想着我们,没用时防着我们,成旭川的势力,在汉地不做第二人想,但他要想再进一步,就得送妹入皇宫,想当武林盟主,更是要迂回曲折,装成瘫子,不知搞出多少花样才行。汉地山峦层叠,对臣民的约束也是重重复重重,哪有蒙古自由?”

孛来点头道“这倒是,你们汉地人太多了,皇帝象防贼一样防着你们,连迁移都很困难,不比我们草原,说走就走,要留就留。”心中仍是迷茫,不明白公子发这通牢骚有何深意。

公子道“何止?汉地到处都是衙门,无论你多有钱、官做得有多大,一朝行差踏错,顿时化为乌有,哪象你们蒙古,一部那颜就是一方之主。唉,我等虽有一个盟主的虚衔,却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一想到回到汉地后就要天天被官府盯着,就好不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