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阁轩内,并无任何异状。”他淡淡道着。

“你能肯定?能得到那笔黄金,用做起事的军饷,必定会事倍功半。”

“四处都找过了,并未找到那笔黄金。”鬼见愁稳然开口:“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八成。”

宁风曦依旧是温雅作风,他拿起桌上茶再抿一口,看似不经意问道:“王府内,可有其他动静?”

其他?宁风曦指什么?鬼见愁向来不喜欢去斟酌别人话中的深意。在他看来,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我必犯你。这次委身屈就于宁风曦旗下,只因宁风曦承诺助自己一统江湖。

有些受不了宁风曦的扭捏之气,他打破了沉默,“你还想知道什么?”

“谭蝶儿是太后钦点嫁入秦王府的,姜未晚是秦烨强娶的,这两个女人没有把秦王府后院掀了吗?”

女人也关系到大业吗?鬼见愁抿了抿嘴,想起那张精致的脸孔。

感受到宁风曦的视线扫射在自己脸上。鬼见愁正颜面对他,“谭蝶儿落胎了,说是姜未晚推的。”

闻言,宁风曦神色复杂,眼神中参杂了几许异样,正在斟的茶水,一不小心竟满上了。茶水溢在手上,犹不自察觉。

鬼见愁的黑眸视向宁风曦眸光中多了些许困惑。

他当初选择和宁风曦合作,不仅仅是宁风曦开出的条件,更多的是以他所见宁风曦有卓然成王的条件,在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有着足够的绝决和阴暗。阴险酷厉、无情绝决又有着和秦烨相似的权势。生在四方蠢蠢欲动的乱世之中,宁风曦是当世的枭雄,必可助自己达到梦想。

在他看来,宁风曦一向镇定自如,他从未见到他如此心神散乱。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刚才不经意说的话,哪儿出错了?

“秦烨如何处置这件事?”宁风曦回神问:“他怎么处置姜未晚?”

“这……”

“这也关系到我能否顺利地成就大业。”径直地打断了鬼见愁的话,不让他有质疑的机会,他顿了顿,接着道:“姜未晚是大景郡主,此事非同小可。”

原来是这样啊!鬼见愁他把这些日子姜未晚在王府内的事儿,略说了一遍。

宁风曦眸光骤冷,大手往桌上一拍,瞬时桌上的杯子摇晃了下,落到了倒在桌面之上。

“你继续注视着王府内的一举一动,特别要注意梅园,如果秦王府内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就去梅园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立马回禀。”黑眸细眯着,他沉寒地下令。

鬼见愁微微颔首,疾步离去。

待鬼见愁离开后,他无法自控般地再往桌上再击一掌,桌上的杯子倒霉地蓦然落地,破碎成碎片。

不似她的外表那般纤弱,未晚的内心是那般的倔强和善良。他绝不相信未晚会去推倒谭蝶儿,可是他不是秦烨,他相信没有用。王府内的种种惩罚,也不知道未晚能否熬得下去?

秦烨对姜未晚的关注,让烈炙不敢冒然靠近山脚对姜未晚施于援手。

接下去的几日内,她变得更加的辛苦和疲惫。

谭蝶儿除了冷嘲热嘲外,还自以为是地把她的工作时间进行了延长,在原来一个月的基础上改为一个月半。把挑水从原来的倒满两个缸,改为三个缸。

不过是换汤不换药,不把她累死,看来谭蝶儿是不会善罢干休。姜未晚轻叹了口气,借着夜空上的月光,她接着挑起水桶朝山上去。她必须尽快救出怜心。除了主仆两人可以相依外,还可以借着怜心和玖雨进行联络。

就这样小心翼翼、反反复复地奔波于山上和山脚下。她真得累得无法撑了,提起木桶往水缸里倒水的手一抖,从手中滑了下去。

哗啦啦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就是嘭的一声,木桶落地的声音,连带着她也落入了黑暗。

一双大手蓦地揽过她的腰,“未晚……未晚……”借着月光看清怀中佳人的苍白的俏脸,他焦灼地低唤了起来。

一袭纹彩织金编银的墨色长袍在风中轻扬着,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山脚下,而每次一到山脚下亲见到姜未晚,见到她这般隐忍,都让他怒不可遏。

越来越靠近目的地,投于前方的视线变得锐利而深沉。忽见姜未晚倒在一个黑衣蒙面男子怀中,蒙面男子低头凝望着姜未晚,目光盈满着深情。

眼前的这种情景,这个姿势在他看来是男女之间的暧昧。

眼中利芒一闪,胸中烈焰四起。

一身杀气的秦烨只身而立,握紧了拳头,就连关节处都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他冷笑了起来:“在本王面前,做出苟合之事,我要让你们尝到最苦的滋味!”

闻言,黑影一愣,他微微抬眸冷瞥了秦烨一眼,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

秦烨气的抓狂。他运起真气,凌空跃起,掌风凌厉直击黑衣人……

黑衣人迅速横抱起姜未晚,侧身一闪。

秦烨冷若寒潭的冰眸中射出浓浓的杀意,他要亲手了结了这个与姜未晚私会的男子。

双目对视中,彼此眼里只剩下深浓的恨意、敌意。

杀气凝结,碰撞出激烈的火光。

他的掌风更加的凌厉,运足真气于掌心。他誓要让黑衣人毙命于此地。

黑衣人抱起姜未晚,黑衣人把她护在怀中,他步步后退躲过秦烨的步步逼近。

身为武者的敏锐,秦烨感受到了眼前的人,他有着高深莫测的功夫。

光是可以在三掌之内躲过他的出击,其武功必在不自己之下。

月夜之下,秦烨的进攻让黑衣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得不承认秦烨是难得一遇的敌手,他与秦烨之间,何其相似的两人。命中注定一山容不得二虎,必只能留下一人,不过绝不是这个时候。

秦烨怒红了眼,“你到底是谁,竟敢鬼鬼祟祟地闯进我秦王府后山,对我妻子不轨。”

他再次凝望着怀中的人儿,苍白憔瘁的容颜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让他为之心痛。就在他分神的这片刻,秦烨冷厉的一掌,似惊雷般地袭了过去直袭其肩,让他踉跄地退后了步。

感受了从身子底上窜的寒气,他放下姜未晚,一手将姜未晚护在身后。他提起掌,运足真气于掌中,奋力反击。

两人内力相当,彼此的手段都狠辣无比,丝毫不想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尽管挨了一掌整个人都相当难受,他仍想放手一搏,以泄秦烨对姜未晚之欺凌,不过今日他不能,他不能再耗下去。

姜未晚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让她得到救治。为了身后娇弱的身影他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黑衣人咬着牙,冷冷地笑着:“你在乎她吗?你在乎未晚的死活吗?”

秦烨怒火中烧,“你算什么东西?本王的王妃岂容得你来质问。”滔天的怒意激起磅礴的气势,秦烨出手比平时更加猛悍三分,敌对的视线在夜空中交织出浓烈的火花。

他乌黑的眸中蕴含着焦急和愤怒,带有一种复杂、矛盾又夹杂着痛苦的情绪,终是沉声道:“如果你还有一点人你就救她!”

秦烨的脸色变得阴霾了起来,紧盯着黑衣人,他冷声道:“把她交出来。”

黑衣人尽管心中万般不甘,此时也颇为无奈,他将护于身后的姜未晚往前推进。

“救她!不然你必会后悔!”看着秦烨接过姜未晚,他沉了嗓音,疾步离去。

宁风曦一身黑衣沿着墙壁,往王府外安静退去。

自从听说未晚被罚在山脚下時,他就开始着手潜入王府一趟,尽管没有把握带她离去,至少要见她一面。

为了不惊忧王府侍卫,他换下了锦服,穿上轻便的夜行服。他油走在城墙之中,好不容易靠近了王府后山脚下,看到的却是酸涩、凄凉的一慕,他来不及呼唤,就见她身子一晃,即将倒下。

即上前一步,伸手揽过她,焦灼地看着她安静又苍白的脸庞,心不可自抑地抽痛了起来。

他剑眉紧拧,心中低咒了起来:该死的秦烨,他还真会挑时间,这时候来找未晚,是来讥讽她的,凌辱她的吗?今日,你对未晚之辱,他日我必将让你悉数偿还。

月随人行,幽幽明明,如影随,晃晃悠悠。

他边走着,边抬头仰望苍穹。月悬于天幕之上,心似也悬在那端,找不到着落点。他急拐进了街头的一条小巷,进入小巷中的一户农家院子里,借里院中的小道,拐回了宁府。

他夜探王府并未给秦烨留下什么把柄,大可以大大方方回去,不过他不能累及未晚,多给秦烨一条欺凌未晚的理由。

他开始自责了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他竟这般地莽撞,他只身前往秦王府,怕是要害了未晚。

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她们竟然忍心如此凌虐未晚。未晚如此娇弱,岂堪承受她们的凌虐?

这端宁风曦坐立难安,那端秦王府更是鸡犬不宁。

王府后山山脚下,从黑衣人手中接过姜未晚的秦烨一脸的阴霾,此刻正处于寒怒状态,恨不得将姜未晚活剥了。

就在他推开了姜未晚时,看清了她苍白的容色。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抽痛,满腔的愤怒没有如期地爆发出来,只是化为一声焦灼的呼唤。

秦烨连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反应。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抱进就近的静心阁,将她放在雕龙大床上差人去请太医。

静心阁内,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两个丫环疾走而出,直奔承函阁。

秦烨坐在床蹋不安地望着姜未晚憔悴又苍白的容颜心急如焚。

丫环们匆匆从承函阁而来满脸焦急,见到秦烨忙不迭的行礼,“回王爷,太医……太医进宫了。”

一张俊脸紧绷着,“进宫?早晚不去,晚不去,这会?”

回话的丫环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有些颤抖的说道:“奴婢已差人出府去请大夫了,不过最快也要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会误多少事?姜未晚气息微弱,岂能等得了一个时辰。

“备马车……就去最近的大夫家中。”秦烨说着已抱起了姜未晚,着急地欲夺门而出。

站在门外,同样焦急的北冥早已行动迅速地去门口备好了马车。

“快……快把她放下。”静心阁门口,疾步走进了一个身材轻曼的白衣女子,她揽住了秦烨上前制止道:“快把她放回去。我来诊治!”

“你?”秦烨诧异地盯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她见到姜未晚那张苍白的容颜,再探着她微弱的气虚,神色一凛:“秦烨,我们又见面了。”

华鹊面色冷静,她把手搭在姜未晚手腕上,蹙起秀眉:“快去取些粥汤过来。”

“粥汤?”立在一旁的丫环,疑惑地重复了句。

“还不快去。”秦烨暴吼了声,“取粥汤就可以治病,又不是饿昏了。”

饿昏?秦烨蓦地瞪大了眼,难道她是饿着了?

丫环见状,连忙提裙急跑着出去,直奔膳食房。

那丫环上气不接上气地跑了回来,递上一碗粥汤。

华鹊取来水,她将热粥的温度稍微冷却了下,便急灌于姜未晚腹下。一饭下肚姜未晚便稍醒。

“您醒了!”华鹊低声轻唤着。

正站在床沿焦灼不安地秦烨凑得更近了。

还来不及倾听众人的惊喜声,姜未晚又疲惫地倒下去。她没有睁开眼,秀美紧蹙着,好似非常痛苦。

秦烨脸色骤变:“阿鹊,她到底怎样了?怎么又昏了过去?”

丫环们都吓坏了,因为这些日子主子的性情大变,极少生怒的他时不时地会暴怒。不得已之下,她们只好去请来了王府内德高望重的张嬷嬷。

“姑娘,罪王妃怎么时候能醒过来?”肖嬷嬷亲自前来,一个时辰前,听说王爷为罪王妃的病情担忧,连带着王府上下的丫环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被王爷牵怒到自己头上。

“怕是还没这么快吧。”华雀将姜未晚诊脉的手放下,拉上锦被为她盖上。

秦烨急了起来,“怎么叫还没这么快?”

“我开张药方,你就照此去抓药吧。一日两幅药,连服一个月。”一个丫环已麻利地递上笔墨纸砚,华鹊走至书桌前,提笔开了张药方。

秦烨取了过来看,都是些补气养血之方,就命丫环去抓药。

“王妃身体违和,脉象纷乱,似是积劳成疾,又不得饱食,身体越发地虚弱。”华鹊专业地分析着。

“没有什么事,我先告退了。王妃醒来,可以通知我来复诊。”不卑不亢,出言询问着。

“你怎么会在秦王府?”秦烨冷瞥了华鹊一眼。

华鹊淡淡笑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谭蝶儿失了孩子,谭大人正自处搜寻名医替她调理身子,正好让我赶上了。”

闻得此言,秦烨确实有了不小的震憾,他再次打量了华鹊一眼,出口问道:“到大聂国这么久了,可有他人知晓?”

华鹊淡笑,“懒得让他人纠缠,大聂国这么大,我且随意逛逛,岂不自在。”

华鹊举目直视着秦烨,“她的病本无需如此繁琐问诊。瞧你那焦虑的模样,再逗逗你。怎么会让她饿昏了,你们秦王府缺粮食吗?”

秦烨的脸色不淡定了。

华鹊瞧了他一眼,又道:“我累了,要回去歇着,我不过是小住府上些时日,你可别太劳师动众,我还不想着谭蝶儿多心,我们是初次见面对吧,秦王爷。”

“随你。”秦烨本无心管她,放任着华鹊来去自如。

退了众人,秦烨一个人守在姜未晚床榻前,凝望着那张昏迷的脸,阴霾的紧拢起了眉峰,眼神深邃幽暗。

黛如远山,清华灵动让人为之倾迷!此等容色,确有祸水之姿,祸国之本。

该死地!为何她总是不安份呢?总能惹出事端来。

突然见她轻动了动,秦烨脸松了下来,心中有了几许欢喜,他低唤了起来,“姜未晚!”

姜未晚没有睁眼的迹象,倒是弯弯的柳眉轻微的蹙起。

“姜未晚。”他接着唤了起来。

只见她努起嘴,咕哝了起来。

看样子,她是熟睡了。秦烨不自禁弯了唇角,此时的她,宛如一个稚气无害的孩童,颇有几分逗趣。

没过多久,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

“未晚!”秦烨低唤着,急忙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难道是病情反复?只见她的嘴里开始发出恶梦般的呓语。

他松了口气,看来是做恶梦了。

见她把柔荑放在被子之外,秦烨恐她病体未愈再感风寒,便伸手欲把的柔荑放入锦被中,而就在这时,姜未晚好像心有灵犀般伸出素手,她紧紧地抓住秦烨的大手,“孩子不要走……娘对不起你……”

“既然这般自责,当初为何要痛下杀手?”屋内隐隐传来叹息,他正愣怔怔地凝着昏睡中的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