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这位老兄,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有人突然出声,那白莲教徒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回身看去,煊正弯下腰,与他达成一个高度,满面友好的看着他。

这人穿着一件破布衫,憨厚老实的脸上满是岁月雕刻的皱纹,他看见煊对他笑了笑,他也对煊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上面本来只指派了他一个人来做这些活,本就有怨,现在有人肯帮他的忙,他自然是再乐意不过,所以他很痛快的让煊和后面一脸不可置信的楚云卿一起搬运,竟然半点都没有怀疑这两个人的身份。

一个让楚云卿苦思冥想的难题,竟然被煊这样简单地解决了。

楚云卿神情复杂地看着煊,而煊难得没有跟二爷犯花痴,而是在跟那教徒套情报。

于是他们两个很快就知道,原来这人是被指派过来收拾各个房间里的物品,很快他们将撤出这个村子前往他们分坛的据点。

原来这坎儿村竟然不是白莲教的分坛,只不过是分坛治下的一个小村子。

恐怕像这样的村子,在官府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存在很多。

白莲教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煊继续套话:“听说纪圣使又招了一个新人进来?教主不是有令近期不许再招教众加入了吗?”

那人“嗨!”了一声,口气满是不屑:“谁不知道他是觊觎分坛主的位子!倒是让那新人捡了大便宜。”

煊眨眨眼,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你想啊!正月十五,那是圣女莅临为各个分坛教众赐福的日子!平日里除了教主,咱们哪能见着圣女大人的面啊!这新人刚一入教就赶上这等好事,不是捡便宜是什么?”

这消息可不得了,白莲教的圣女竟然会在正月十五现身分坛?

白莲教众将这位圣女传得邪乎,说是能够腾云驾雾瞬息万里,纵使各个分坛不在一处,圣女也能在正月十五这日莅临各个分坛,为所有教众赐福。

可当楚云卿问那人,是否有幸一睹圣女芳容时,他却惶恐摇头,说能远远望见身姿便已是荣幸,哪里敢奢望近身目睹圣女芳容?

原来这圣女平素都遮着面纱,根本不已真面目示人。

楚云卿冷笑,什么“腾云驾雾,瞬息万里?”想来是那白莲教主找了几个身高、身材相近的少女,打扮成圣女模样,同时出现在各个分坛,蛊惑人心吧。

长生不老为饵,民众已中毒太深,竟不曾质疑这个连楚宁都能想得出的把戏。

那人一边说一边不忘将手头的物品递给他们,让他们装箱。

楚云卿就这样看到了这坎儿村的账本,里面流水数目惊人,扣除那位纪圣使中饱私囊的部分,流入教主手中的银子,几乎可匹敌朝廷一年支出给军队的饷银。

这白莲教绝非蛊惑民心、聚众敛财这么简单,它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惊天的阴谋!

煊道:“不知道那新人会被安排在什么地方?”

那人道:“听说他孝敬纪圣使不少,这样的人,圣使自然优待,像你我正干的这种活,自然是舍不得让他来干。”

煊听出他话里的愤慨与不屑,于是马上与他同仇敌忾,毕竟他从小生活也是极尽艰辛,所以这话讲起来丝毫不造作,叽里呱啦也跟着抱怨一大堆,表面是在讲自己的事,却句句点在那人心坎上。

煊这步棋下的很准。他本来就擅长琢磨别人心思,风月烛的名倌,拿捏一个村野莽汉还不是举手之劳?

那人平日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发泄,现在遇到煊这么个知音,就又多嘴说了好多事。

这般热情,楚云卿他们自然是欢迎得很。

谈话间他们三人已各抱起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各式物品,在那人的带领下,正从他们刚才的房间出来,准备顺着甬道去到外面。

与巡逻队擦肩而过时,楚云卿心里一直捏着把汗,可那些巡逻兵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步伐齐整,继续巡视他们的。

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落下的同时,愧疚之情也渐渐涌现,若不是煊,何尝又能这么顺利潜入这石室?又怎能获取这些情报?

如果煊真是什么人派来害他的,那么方才实在有太多机会。

——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煊一生坎坷,也是个可怜人,他一直感谢自己从权贵手中救了他的命,也一直感谢自己没有把他送回风月烛继续过以前那样不堪的生活,所以他现在的极力讨好,鼎力相助,算是在报答自己的恩情吧。

——以后,应当对他好些。

楚云卿如是想。

最后三箱货物已搬完,那人揉揉肩膀,然后带着二人又回了石室,准备找纪圣使领赏。

平日里纪圣使自然是一毛不拔,但是每逢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他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慷慨大方,肯把自己的钱财分出极小的一部分给手底下的教众。

他的慷慨当然会被他记录在功德簿上。

穿过幽碧的甬道,眼前倏地豁然开朗,是一间宽大的石屋,三尺厚的铁门上刻着一个麒麟,在这样的环境下,代表祥瑞的麒麟面目竟看起来有些许可怖。

那人踩在正中那块地砖上,三尺厚的铁门缓缓滑开,里面一座青铜巨兽,口中衔着一盏巨大的长明灯,将整个房间照的宛如白昼一样。

再往里是一个方形台座,上面供奉着一尊圣女雕像,雕像本身以汉白玉雕刻,尽显圣女玲珑细致的身段,面罩上的一双媚眼俯瞰众生,目光中透着了悟一切以及慈祥。

纪圣使正对着圣女像,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搓着一捋胡须,沉吟。听到动静,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三人,小眼一眯,从怀中取出三个钱袋,丢到那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