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出征之日临近。

在远征前夕,自然是要做好整顿。

楚云卿一早便赴行营,升中军帐高坐,台下左右立刀斧手,聚集武将听令。

抬眼往下一扫,独独缺了曹珂曹老将军,他长子曹明冲也任军职,传话说他老父近几日咳嗽得厉害,抱病在床,不便出门,元帅军令,由他这个长子自代。

这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明眼人一听就明白。虽然皇帝授帅印给楚云卿已得尹太师、宋太傅的支持,但朝中一些老臣并不认可,尤其是曹珂,三世老将,立下战功无数,若是由宋太傅挂帅,他自当听命,可皇上这次偏偏点楚云卿一个毛头小子,他怎能服气?然帅位已定,君无戏言,军令如山,他不敢违抗,所以便托病不出,令长子曹明冲自代。

台下众将窃窃私语,楚云卿一声咳嗽,让这些人立马收了声。

“想来是近日气候多变所致,倒让曹老将军跟着受罪了。”楚云卿道,“待众将点拨完毕,我当登门曹府探望老将军。”

曹明冲赶紧跪拜言谢,心中忐忑不安。京畿谁都知道,楚云卿与神医贺老道交好,倘若他携贺老道探病,曹家绝没有理由推拒,届时曹珂一世英名就可要毁了。

这厢自顾心中慌乱,台上楚云卿依旧镇定如初,聊表关切之意后,便回身坐直,发号军令,派拨众将道:“王法无亲,军令无情,众将各守乃职,大军到处,不得扰民。赏劳罚罪,并不徇纵。”

言毕便令两名心腹之人为先锋军,统本部军马即日起行,前至边境郢城驻守,又将诸将一一派拨,分路行军,克期取齐。

众将一一领了军令,楚云卿又留下两位将军议事,其余诸将各自准备军器起行。

曹明冲火速赶回曹府见父,说楚云卿调兵,动止有法,全无错处。曹珂听后大惊道:“老夫本以为楚云卿年纪尚轻,经验尚浅,不足以委以元帅重任,如今听他这般调度,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太傅就是太傅,果然是慧眼识英雄,老夫……确实不如。”

曹明冲抿抿嘴唇,欲言又止,曹珂横他一眼,剑眉一竖,道:“讲!”

曹明冲只好如实禀报:“父亲,楚元帅说,稍后他将登门探望您,听他语气,不像是逢场作戏。父亲……楚云卿……向来与神医贺老道交好,若是他带贺老道来探病……”

曹家,曹珂脸面必将荡然无存。

只是这话尚未说完,便看曹珂瞪大眼珠,双手扶住儿子肩头,高声道:“此话当真?!……楚云卿……他,他真这么说?”

太过突然,搞到曹明冲怔怔,老父摇他催促,他才木讷点头。

曹珂坐回原位,心中只觉有千层巨浪翻滚。

元帅点将,他不去,已是在众将面前给楚云卿难堪。

点将台上,楚云卿言语已恰到好处,本不必亲自前来探望,且大战在即,也确实没那个时间。

曹珂乃铮铮硬汉,但人心毕竟是肉长。

如此,心怎能不动?

坐是再也坐不住了,“冲儿,快!随我去行营!”

——自当负荆请罪。

楚云卿还在营上与两位将军议事,忽报曹珂曹老将军到,两将对视了一眼,眼底全是差异,然后一同看向楚云卿。

楚云卿已站起,大步下台,去迎曹老将军去了。

曹珂见楚云卿亲自来迎,心中更是大浪淘沙,眼中也细微闪烁着晶莹。

众人讶异中他单膝跪地,双拳紧抱,头埋深处:“楚元帅,曹珂……前来领……”

“罪”字还未脱口,楚云卿已双手前伸,躬身托起曹珂双臂,“曹老将军,快请起!”

这一扶,曹珂更觉羞惭满面,挣脱开楚云卿的手,老将的那股子倔劲便随着愧疚全涌了上来。

“曹老将军。”这一句,除了原谅,还有那么一点请求。

曹珂抬眼,对上楚云卿清澈如水的眼眸,和嘴角那抹了然的苦笑,重重叹息一声,终是让楚云卿扶了起来,他回握住楚云卿的肩,用力握住,眼中全是感激之色。

此时,已无需再多言。

谢罪,于楚云卿来说,更是不必。

“老夫,定当遵从楚元帅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曹珂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楚云卿回以一笑,万语千言,化为四个字:“谢老将军。”

——将士的忠心,于楚云卿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其它——不必。

台上笑三生折扇,眸中明灭不定,楚云卿一言一行他全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