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少倾泄了气,没再跟她贫,转而给她洗好伤口,包扎好。那厢林君一回来就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手上包着块手绢。

“这是怎么了,”林君只是一眼便瞟见了宫嬷这种不和谐的存在,瞬间冷了嘴角眉梢。

东方少倾小心脏乱跳了一气,面对未来岳母,他还真有点心虚害怕。最后咳嗽两声,恭恭敬敬地请林君坐热榻上,亲手倒上茶,奉到林君面前。

林君的目光落在那杯举到面前的茶杯,不接,也不说话,视线最后停在安王身上。

而东方少倾就那样半弓着身子,心虚地捧着茶盏,也不敢催促,更不敢发威,只是接受林君十分直白的视觉凌迟。

颜初夏从没见安王如此狼狈过,噗嗤笑了出来,东方少倾手一抖,差点不顾形象将人拎过来教训一顿。

林君瞥了女儿一眼,清了一下喉咙,“安王殿下亲自奉茶,民妇可担当不起!”

东方少倾抬眸,十分坚定地说,“这杯茶,林夫人绝对担当得起!”

“哦,是吗?”林君这派头可是所有人未曾见过,十足的戒备,十足的排斥,十足的拒绝。

东方少倾额头渗汗,直起身子,轻声清了一下喉咙,挥退闲杂人等,诺大一个练功房,瞬间只剩下他们仨。

东方少倾撩起锦袍,“噗通”一声跪地。东方少倾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表明,为了这个女人,他可以放弃王爷的尊严,给一个庶民下跪求婚。他习惯用他的强盗模式让别人屈服,只是这强盗行为,此刻变成了下跪:你说我一个王爷都跪了,你还好意思拒绝?

而这一招,果然也将颜初夏和林君吓了一跳。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好半晌坐在榻上的林君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东方少倾毫没廉耻地说道:“跪母亲大人!”

一口冷气,差点没把林君给噎死。将站在旁边看笑话的女儿瞪了一眼,这又缓和了脸色,“如果民妇没会错意的话,王爷是想娶我女儿?”

“正是!还请夫人成全!”

“民妇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指望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想着她一世安好,长乐无忧……”

“难道我没有让她一世安好,长乐无忧的能力?”

虽是跪在地上,那气势可未曾低过一分。东方少倾早就知道这俩母女担忧什么,所以早就做了心理准备。

你看,本王上跪天地父皇母妃,何曾跪过庶民。这已经全念在本王对你女儿的一翻真心了,你还好意思对我挑三拣四?

当然,林君的原则不是那么容易被扭曲的,“您是王爷,单凭这一点,就无法给我女儿喜乐无忧。”

“此话怎讲?”东方少倾不服气,不是很多母亲都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嫁个王公贵族,享尽荣华富贵吗?显然,不但颜初夏没这种想法,连林君也没这种想法,还真是一对亲母女呀!绝对是亲的!

“王爷娶小夏回府,是想作为侍妾还是正妃?”林君可就直白了,既然你安王都给我跪下了,也犯不着跟你客气,试问,应该没人会给侍妾的母亲下跪吧?

东方少倾倒是爽快,“自然是安王正妃!”

看笑话的颜初夏吓了一跳,原本微笑的嘴,瞬间张开了,充分表达了她的惊讶之情。

而林君,自然也惊讶万分,只是被安王如此直白地看着,她的脸上还算稳住了。

“正妃?贵妃娘娘可同意?”

能同意才是见了鬼了!谁不知道昱贵妃样样跟皇后争抢,连个太子妃都差点被抢了,她如此要强的个性,又怎么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平民为妻!

“这个夫人不用担心,只要您同意,我自然有办法让母亲同意!”东方少倾似乎很有信心!

颜初夏暗自摇头,这安王看起来不像姚崇明那样幼稚呀,她自然也没幼稚到认为安王会为了她而与昱贵妃对抗。

“安王殿下,即便我娘同意,我也不会嫁给你。”颜初夏走过来,将微微愣神的安王扶了起来,甚至很给面子地理了一下褶皱了的锦袍。这动作绝对贤妻良母,让安王想认为自己受了侮辱都难。他真没跪过庶民呀!怎么能以这种结局收场呢?

“为什么?”

“理由,在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颜初夏看着他,她绝对相信东方少倾此刻再生气也不敢用奇怪的方式惩罚她,因为林君就在旁边,所以说有妈的孩子就是好呀。

东方少倾手叫一个痒呀,他好想直接撕了这小妮子,可碍着林母在,死憋着不敢动手,嘴唇都成了绛紫色。

“咳咳……”林君决定打断一下两人那对峙的诡异气氛。

颜初夏和东方少倾纷纷扭头看她,“安王殿下,并非我母女要违逆您的意思,而是小夏实在不适合王府生活。”

林君甚至拉过女儿,将那被打肿的手指给他看,东方少倾的脸刷地绿了,这可是鲜活的证据呀,虐待她心肝宝贝女儿的铁证,完全将他那一杯茶一双膝盖给抵消了。

“方才您说要保我女儿一生喜乐无忧……”

颜初夏手上的伤无疑给了东方少倾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

“王爷苦心,是想让小夏嫁进王府之后不至于被人挑剔对吗?”

东方少倾顺着杆子就下了。

林君却没这么好心,继续说道:“小夏性子倔,王爷应该了解,她学不会讨好别人,如果某一天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王爷您觉得真能保得住她吗?”

这次东方少倾十分认真地看着母女俩,好半晌才说道:“夫人的意思小王明白。既然我承诺您保护她,就一定会做到!”

“你、想干什么?”颜初夏看着东方少倾。

东方少倾嘴角微微一勾,“以你的脾气,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事儿,所以我先很有必然跟父皇商量一下有没有特别的通融之道。”

“……”

东方少倾就这样走了,留下发愣的母女俩。

“他不会是来真的吧?”颜初夏喃喃自语。

“不管皇上跟昱贵妃同意不同意,我想安王即便为了面子,也不会让你有事。”

颜初夏的心跳了一下,母亲今天的举动太奇怪了,让她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持续了很久,直到那一天,万俟竑再次来到集萃坊。

这一次,依然是林君为他抚琴。颜初夏早早躲在榻下,看着那双银丝绞边的黑色靴子。

林君先是给他抚了一首曲子,这是一首新曲,颜初夏听过,正是这几天母亲在修改的曲谱。

万俟竑手执杯盏浅酌慢品,双眼一直看着林君,一曲终了,举掌三拍,不急不缓,从容淡定。

“元帅可喜欢这首?”

“夫人的技艺高超,能将七弦奏出震撼三军之力,本帅只是担心军中没有像夫人这般技艺高超的琴师!”

林君嫣然一笑,“这是初谱主旋,军乐还得加以配乐才能完全彰显出它的气场和魄力,今日只想请元帅亲耳鉴定一下主旋是否合格。民妇没编过军乐,实在不好擅自拿主意!”

万俟竑对此却十分满意,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冲林君说道:“这是剩下的一半……”

颜初夏微微撩开榻下布蔓,只见是母亲正拿着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疑惑不解。

“元帅是不是忘记了,之前我们谈好的价钱是二十两,除掉先前预付的订金,今日,您只需要给我十两纹银。”

万俟竑捏着酒杯转了一圈,笑道:“剩下的钱是赏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