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色阴沉,星星月亮都不见踪影,大地一片漆黑。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尖厉刺耳。

龙头镇司令部大院,十几个哨兵持枪肃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四周。屋子里灯光隔着紧闭的窗户往外散发出来,照到哨兵的枪刺上,反射出一丝英气。

堂屋里,黄淮和江淮两家的干部们全部到齐,也许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所以大家都有些拘束。江淮干部全部坐在长桌这边一侧,坐在对面一侧的全部是黄淮干部。

石川首先起身讲话,他的脸色被墙角火盆吐出的火苗映照得通红,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同志们,在正式开会之前,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消息!我们党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我军卓越的政治工作者和统战工作者,黄淮分局联络部部长、黄淮军区政治部秘书长金楷同志,于今天清晨七点光荣就义!现在,由罗志平同志说说金楷同志牺牲的经过。”

罗志平站起来,神情凝重的说,1946年1月,胡腾霄率部起义后,党派金楷同志到胡腾霄部队工作,担任起义部队政委。1947年1月,胡腾霄率部叛逃是,卑鄙无耻地绑架了金楷和另外四名政工干部。金楷同志曾在黄埔军校做过政治教官,和蒋介石、陈墨崧等人都有一些私人交情。他被捕后,蒋介石亲自写来劝降信,陈墨崧等人亲自出面劝降,他们许愿,只要金楷同志发表一个愿意跟蒋介石再度合作共事的声明,就给他高官厚禄。但是,金楷同志严词拒绝了。

蒋介石还不死心,叫陈墨崧派飞机把金楷押解到南京,然后,他又亲自两次约见金楷,说不要金楷写悔过书、脱党启事,只要他口头表态愿意跟蒋介石再次合作,什么条件和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但金楷同志还是坚决拒绝了。敌人劝降不成后,就在今天早晨杀害了他。

在罗志平说道老蒋两次会见金楷的时候,多数与会干部不由得眼皮跳了一下。老蒋的架子很大,一般情况下,共产党的干部被捕或者叛变后,即使职位较高,老蒋都不会轻易出来见上一面的。1931年6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向忠发被捕后,老蒋连一个见面都没给予,直接就下令处决了。只有跟老蒋有很深私交的共产党人,老蒋才会出来见面。这个金楷居然被老蒋见过两次面,足见他在老蒋心目中的地位特殊。

说到这里,罗志平的眼睛湿润了,“金楷同志具有真正共产党员的高尚品德,真正做到了不图名利,埋头苦干。大革命的时候,他就是我党高级干部。大革命失败后,由于种种原因,一些从前比他地位低的同志后来都成了他的上级。但是金楷同志从来没有因此牺心生怨恨,而是专心致志,默默奉献,兢兢业业地努力做好党交给的每一项工作。他被捕以后,他本来可以十分容易地获得荣华富贵。而且他还十分清楚,如果不接受荣华富贵,他就会失去生命。尽管这样,他还是坚决的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富贵。同志们,为了缅怀这位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丧失共产党员气节的好同志,我提议,全体起立,向金楷同志默哀一分钟!”

干部们都站了起来,摘下军帽,低下了头,不少人都涌出了泪水。此时,屋里十分安静,外面的风声都能听得出来,呜呜呜。

石川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默哀完毕,请同志们坐下吧。”

落座后,几个干部一边擦着眼泪还一边愤愤地说:“金楷同志的血不能白流,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金政委在新四军里就是我的老师,我要用战斗捷报来祭奠他!”

石川这会儿打开桌上一个皮包,拿出一份电报,“同志们,现在我宣读中央急电——

石梁谷罗丁暨诸同志:

鉴于当前战事变化,黄淮和江淮两战区实行统一领导,甚有必要。为此决定,自即日起,一,两战区合并后,新战区依照历史沿革称黄淮海战区,成立黄淮海人民解放军,同时撤消黄淮人民解放军、江淮人民解放军。为集中力量粉碎敌人进攻,转变局势,收复江淮,并准备将来向外线出动,黄淮海诸同志团结协和极为必要。在石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战役指挥交谷负责。

二,黄淮海解放军内分军区和野战军,石川任黄淮海军区司令员,梁璞任政委,谷雨、丁亿成任副司令员,罗志平任副政委。谷雨任黄淮海野战军司令员,罗志平任政委。

三,责成石川尽快将部队整编方案上报军委审批。

四,根据战事变化,也需成立黄淮海中央局,撤消黄淮分局、江淮分局,黄淮海中央局成员将另行安排。

中央”

石川读完电报,脸上露出微笑,他随后把电报转给谷雨、罗志平等人。

谷雨见大家都看过电报,就微笑着说:“同志们,梁璞同志现在正在东岳山组织后方支前和处理北撤机关人员伤员转移安置等问题,现在还不能到会,那就不等他了。下面就请石川同志给大家讲讲目前形势和我们的战役设想。”

石川站起来,神情严肃的说,“同志们,目前形势十分严峻,南线敌人已将八个军部署到前沿,还配属了大量的重炮、坦克,估计今后还将有几个军也开到前沿。在北线,敌73军、46军、12军已经占领东岳山附近的铁路线,隔断了我东岳区和金海湾地区、仙山区之间的联系。我们黄淮海战区的范围是不小,但是由于半年来敌人连续不断进攻,很多地区都已变成了游击区。目前我们拥有的几块较大的解放区有鲁河区、东岳区、天海区,仙山区和金海湾区,而现在能连成一片的只有鲁河区、东岳区和天海区。我们面临着被敌人南北夹击、分割包围的直接威胁。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我们的底牌已经被敌人大体摸清。胡腾霄叛变后,把他知道的我军情况全都告诉了敌人。”

干部们听到这里,纷纷锁起了眉头,脸色都阴沉起来。

这时,谷雨面露愧色地插了一句,“我部撤出江淮时,我司令部的参谋小组组长汪静方竟然无耻地携带我方机密文件叛变投敌!这个汪静方是个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和八年抗战考验过的红小鬼,没想到这次撤出江淮,他却经不起考验了!”

“这次经不起考验的还不止汪静方一个,”罗志平也语气沉重地说,“我军主力撤出江淮后,一些留在敌后打游击的干部战士和民兵对前途悲观绝望,就向敌人投降了,敌人从这些叛徒嘴里又掏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干部们低头不语。火盆里陪着淡蓝色火苗,散发着阵阵热气,好些人却感觉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