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看到阮安,迎上前鞠躬作揖道:“夫子。”

阮安侧身不接受他的礼,冷着脸道:“不敢当,周秀才今日过府有什么事?”

周宁听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早已料到夫子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夫子恼怒到不愿意受他的礼,并且讽刺的称呼他周秀才,却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由此可以看来,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周宁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夫子,学生给夫子和三姑娘赔礼。”

阮安受了他这一礼,道:“我接受你的赔礼,现在你可以走了。”

周宁愣在原地,按照来前的推演,夫子不是甩手继续生气,就是谦虚的说不必,后者就罢了,要是前者的话,他会更加诚恳的道歉以求得夫子的谅解。

可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周宁虽然聪明些,但到底是初生的牛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再说了,阮安身上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流气度,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都简单又粗暴。

从前他喜欢周宁这小子聪明又踏实,所以他愿意花时间教导他,但现在他不喜欢他那个惹事精的娘,所以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连看也不想再看到他。

周宁愣了一刻,跪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夫子,我娘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学生来前,她万般嘱咐学生一定要求得夫子您和三姑娘的谅解。”

阮安看到周宁额头上的红痕,略动容的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下跪君主、长辈,你起来吧。”

周宁又磕了一个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夫子对我有再造之恩,当得起学生跪拜。”

阮安一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理也不理他,反倒问起那边的匠人道:“这排房子还有多久能完工。”

匠人们看到主家来了,赶紧道:“阮老爷,最多还有五六天的功夫。”

阮安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三姑娘已经让厨房中午给你们加回锅肉了。”

黄富听到有人吸溜口水的声音,小声道:“出息。”

从前阮安一心只读圣贤书,还从来没出门到乡野间走动过,这几天他时不时的带着阮瑾厚出来,看看匠人们干活,和他们聊聊田里的庄稼,聊聊穷苦人家的生计,终于体会到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句话的深意了。

就比如说以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干重体力活得汉子们,喜欢肥肉胜过喜欢瘦肉。

这几天下来就连阮瑾厚也沉稳了些,看到庄子里来寻爹的孩子,知道该怎么招待他们和他们玩了。

正午到了,厨房的婆子们抬着饭缸、菜缸出来了,匠人们早已经饿了,闻到肉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心道,这阮老爷和阮姑娘可真是好心的人啊,往日他们在地主家干活,中午也管饭,但菜里能看到油星都是好的了,别说让他们大片大片的吃肉。

而且这阮家厨娘的手艺真好,这回锅肉好吃得让人说不出个不来。

虽然是初夏,但正午的太阳已经有几分毒辣了。

周宁跪到现在,汗水从额头滑落,瘦削的脸苍白了起来。

阮瑾年在后院听婆子说了这事,暗道父亲真是糊涂,他不想原谅周宁,打发他走就是了,让他下跪,岂不是成全了他的好名声。

岂不知阮安心里也有他的想法,当初周宁他娘传出的谣言,虽然大多数人都表示了不信,但还是有人心里有所怀疑,今日他就要让这些匠人看看,周宁为了他娘传出的谣言请罪,所受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