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府。

雨后,一缕缕的白霭轻荡在芳香馥郁的栀子花瓣间。

歌细黛负手而立于栀子树旁,眺望着渐渐放晴的天。花香缭绕,她一袭藕荷色的裙纱,簪着清柔,轻轻的融进了内敛而生动的花中风雅。

当丫环们将艾绿色布料摆在案上后,歌细黛便收回视线,移步至长案旁,动手剪裁起来。她知道宁潜尤其喜欢艾绿色的衣裳,即是在寒冬,他依旧一袭艾绿色的春衫,似四季的变化与他无关。而世间琐事,又何曾有几件能入过他的眼?

前些日,她向宁潜借了一套衣裳,答应会亲手裁件给他。眼看就要再次进山习武,她便将制作衣裳提上了日程。

她的女红一直不俗,刺绣更是精湛。上一世,在过着流亡的日子里,缝缝补补,她已对针线娴熟。

丫环们低头垂目在一旁偷瞧,偷瞧着大小姐一丝不苟的裁衣,心中颇为诧异。再过些日子,便是老爷的而立之年的生辰,莫非大小姐是在制贺礼?

提起老爷的生辰,侍奉歌夫人的丫环们不免叹息。按理说,府中大事该是夫人主持,可是,自从黎姨娘产下少爷后,夫人就变了,整日就在院中闲着,不是躺在院中乘凉晒太阳,便是依在床榻上弄些女红。仅是偶尔,会在府中四处逛逛。府中的大事,就全由黎姨娘操持。

丫环们倒是能体贴夫人对老爷纳妾的伤心,可就不太理解她的自暴自弃,何不主动讨老爷欢心呢?却还常常对老爷冷漠。冷漠?也算不得是冷漠,只是在老爷面前,她的语气总淡淡的。若不是老爷来院中找她,她可不会去找老爷。

若不是夫人一再的把自己藏起来,黎姨娘也不会越来越嚣张,动辄就打骂仆人,好像仆人们都不怕她,非要把仆人们打怕是的。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不必去看,也知是歌珠澜来了。

在府中,只要是听到银铃声,丫环们能躲开都尽量躲开,以免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都要受牵连。

歌珠澜骑着她的专属坐骑大白猪,双手里各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慢悠悠的溜达进来了。她嘴里嚼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问:“神仙叔父怎么还不回来?”

闻言,歌细黛抬起眼帘,看了看粉嘟嘟的澜妹,微微笑了笑,没搭腔,埋头继续裁着衣裳。

“神仙叔父怎么还不回来?”歌珠澜从大白猪上跳下来,晃到长案旁,她没有案子高,便踮起脚尖,用小拳头支着案面,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很透亮,紧紧的盯着歌细黛。

“他可能更喜欢待在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歌细黛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画好的衣裳草图,对比起裁好的款式。

身为庶女的歌珠澜连个‘姐姐’的称呼也没有,显然不尊重。歌细黛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她也没有停下眼前要做的事,以此回应了这种不尊重。

“神仙叔父在哪里?”歌珠澜满眼的期待,语气多了几分柔软。

“你喜欢他?”歌细黛微笑着看向稚气纯真的澜妹。

歌珠澜吐着舌头笑,笑容很灿烂,笑得缩起了小脑袋,带着不胜欣慕的神情。

“你想经常见到他?”歌细黛熟悉这种真挚,那是发自内心最无价的。

歌珠澜笑得眼睛像弯弯的月亮,重重的点头。

二小姐的丫环们很清楚,这些天,二小姐每天都要去那个初次见到宁潜的地方,去很多遍,每次都失落的喃喃自语:他怎么还不回来?

是一个丫环鼓起勇气向二小姐提议,道是不如去问问大小姐。歌珠澜这才第一次踏进歌细黛的闺院。

歌细黛将草图放下,绕过案子,走到歌珠澜的旁边,蹲下身,轻握着她的胳膊,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的说:“你可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孩童?”

歌珠澜嘟着小嘴,很认真的在听。

“他喜欢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光明磊落、学识广博的孩童,若是那些孩童能成为他喜欢的样子,他就会经常主动的去找她玩。”歌细黛微笑着,目光温暖。

歌珠澜想了想,又想了想,没有想明白的问道:“什么是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光明磊落、学识广博?”

歌细黛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喜道:“太棒了,你能记住这些,俨然就能做的。”她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她的脸颊,在半空时,便就变成了轻握了一下她的肩,用一种很理解她的态度说:“你不明白的,姐姐也不明白,姐姐正在努力的明白,我们一起努力?”

“我不喜欢他喜欢你。”歌珠澜甩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一步离她远一些,撅着小嘴狠狠的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