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凤翔岐王府,已近晌午。远远见府外甲兵陈列,甚是森严。到了跟前,只见一个青年公子站在门前。石敬瑭急忙下马,李存勖等人跟着下马。

石敬瑭快步上前,拜倒在地:“石敬瑭拜见世子。”那公子道:“免礼,石将军辛苦了。”李存勖听石敬瑭称呼,已知此人便是岐王李茂贞的儿子李继崇,当下躬身施礼,朗声道:“晋王使臣拜见世子。“李继崇微微躬身,笑道:“父王接到石将军禀报,命我在此等候,请贵使随我觐见。”李存勖:“一切听凭世子安排。”石敬瑭告辞,领兵而去。

众人随李继崇进入王府,只见金碧辉煌,奢华之至。李存勖心道:“李茂贞这老儿倒会享受。李继崇看起来精明强干,倒是个人物。”李继崇安排众人休息,奉上茶点。李存勖带着马宁远随李继崇去见岐王。

李梅走到门口,向陈抟招招手,两人出门,李梅向小太监道:“公公,请问净所在哪,我们想方便。”小太监道:“请两位随我来。”带着两人转过走廊,指着一处道:“,这便是了,小的在外恭候。”李梅红着脸道:“不好意思,再下这几日赶路辛苦,加上水土不服,有些便秘,每次如厕都要小半个时辰,不敢烦劳公公等候,公公请自便。”先太监迟疑道:“这……”李梅笑道:“没事的,待会我们自己就回去了。”小太监道:“也好。”转身去了。

陈抟道:“你去罢,我等你。”李梅道:“去什么,才不呢,我是嫌干坐着无趣,叫你出来透透气,好和你说话。从昨日遇到你,咱们还没好好说话呢。”陈抟笑道:“那你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以为你真的便秘呢,我还要等你半个时辰。”李梅脸上一红,道:“你才便秘呢。”陈抟道:“看你说谎眼睛都不带眨的,这会怎么脸红不好意思?”李梅道:“我们沙陀女子个个都是女汉子,真性情,干脆明快,才不像你们汉家女子,扭捏做态,婆婆妈妈。”陈抟奇道:“你是沙陀人?”李梅笑道:“是啊,我父王就是沙陀人。”

李梅左右瞅瞅,太监宫女都在远处,一拉陈抟,走到一处宫殿前,四顾无人,轻轻推开门,拉着陈抟进去,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李梅关上殿门。李梅笑道:“这回没人打扰咱们了。”陈抟笑道:“有人来,怎么办?”李梅道:“胆小鬼,怕什么。就说咱们迷路了。谁让他们家房子这么多,怨不得咱们。”忽地轻呼一声,陈抟顺着她目光一看,只见墙上挂着一排字画。李梅走过去,仔细观看,陈抟跟过去。

李梅回头对陈抟道:“这是阎立本《凌烟阁功臣二十四人图》,画的是太宗朝二十四个大功臣。我父王遍求不得,谁想却在此处,果然好画。当年杜甫还专为此画作了一首诗呢。”顿了一下,低声吟道:“良将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间大羽箭,褒公谔公毛发动,英姿飒爽来酣战。”

陈抟本不懂画,只是觉得画中文臣潇洒飘逸,武将神情威猛,不由得脱口赞道:“好!”

李梅问道:“好在哪里?你倒说说看。”

陈抟道:“画好,诗好。”

李梅笑道:“还有呢?”

陈抟脱口而出:“你更好!”

李梅脸上一红,啐道:“瞎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转过了头,假装看画,不理陈抟,一颗心却砰砰乱跳,有如鹿撞。

陈抟话一出口,登时便后悔了,在心里暗骂自己:“陈抟啊陈抟,父母大仇尚未得报,你却在此时此地对一个姑娘胡说八道,人家可是郡主,你一个乡下臭小子哪配跟人家说笑?”

他心中惴惴,又想:“她干嘛脸红?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一颗心七上八下,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梅听他半晌不说话,回过头来望着他,叹口气回到座位。陈抟不由自主跟过来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李梅幽幽地说:“你不知道,平日里我可有多寂寞,没人陪我说话。每个人对我都是恭恭敬敬,好像我什么都不缺,可是谁也不知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到底要什么。有时侯,我就想自己要是变成一只鸟,该有多好,可以自由自在飞翔,想去哪就去哪。”说到这里,眼圈不由得红了,泫然欲涕。陈抟平生第一次听一个少女吐露心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闷声不响。

默然一会,李梅又道:“这次哥哥出来,让我偷听到了,我就非要跟来,他不带我,我就哭闹,他走哪我就跟到哪,没法子,他又怕自己走了,没人管得住我,我一个人跑出去,最后只好带上我。”

说到此处,想到哥哥身为晋王,叱姹风云,向来说一不二,却给自己整得无计可施,嘴角边不由得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