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揽星殿后,峥嵘挑拣了一些梅花让香伶送去小厨房制成香饼,尔后又去了找了满公公过来一同去了正殿。楚南正由玲珑和雅风陪伴着在殿里读书,他素来性子孤傲,自来郑国后虽改变了许多,但仍不喜欢与人结交,多数时日都会留在揽星殿里读书,在墨香浸渍之下,愈显得他丰姿出众,便是眼神也沉静了许多。

峥嵘进门时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瞧出她眼中的含义,便笑着说道:“殿下,快到晚膳时间了,奴婢与雅风去厨房看看,这里便让先峥嵘侍候着,可好?”

“去吧。”楚南倒未觉得有何异样,点点头说道。玲珑携了雅风准备离去,在经过峥嵘身边时,两人目光交汇,玲珑眼里带了些许担忧,她虽不知道峥嵘是为着何事才示意她与雅风回避,但她相信必事出有应,才叫峥嵘这般郑重。

房门被轻轻掩上,殿里只剩下楚南、峥嵘、满公公三人。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叫楚南有些不适,抬眼望向峥嵘,但见峥嵘神色严肃,不禁一怔,问道:“峥嵘,是殿里出了何事吗?”

“殿下,今日我与香伶前去梅花采摘梅花,遇见了皇上。”峥嵘正色说道。

“莫不是他为难你们了?”楚南担忧问道,暴室一事仍叫他心存后怕。峥嵘摇了摇头,与满公公公对视一眼,才继续说道:“皇上……似乎瞧上了香伶。”

楚南手中书卷一颤,险些落到地上:“什么?你是说宣远帝对香伶……”

“他虽未明说,但从言谈举止来看,确实如此。”峥嵘说道,“并且,他独独叫了香伶晚上前去承泽殿送梅花香饼。”

楚南虽未通人事,但也懂得这话里的意思,闻言不禁觉得尴尬,脸颊微红,有些坐立难安。他到底仍是年幼,此事又与旁的不同,更叫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满公公是侍候过三朝皇帝的员老了,自是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上前说道:“殿下,既然香伶有了这份机缘,咱们理应把握机会,好叫香伶一举得宠,将来也能为我蜀国做出贡献。”

楚南想起香伶那无辜柔弱的模样,心头蓦然一沉。他年纪虽小,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后宫争斗的残酷,瑞云王后当年的所做所为仍历历在目,更叫楚南打心底厌恶这种行为,他又怎么忍心亲手将香伶送进火坑?满公公瞧出楚南神情里的犹豫,劝说道:“既然是皇上亲点了香伶,这事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殿下,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为香伶铺陈设路,即要保她在后宫中的安宁,亦要教她如何运筹帷幄,为蜀国效力。”

“此种行为难道不是利用吗?”楚南皱起眉头。

楚南确实想将蜀国从郑国的专制霸权中解放出来,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他也知道,在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与陷井,他会拥有很多同伴,也会失去很多同伴。但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杀伐决断仍太过艰难,而以色侍人同样是他最反感的事。

满公公欣慰楚南的慈悲,但有时候过于慈悲却会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慈悲。

“殿下,纵然我们不愿,此事也无可更改。”峥嵘开口说道,“香伶性子单纯,今晚之后她若未得册封,我们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倘若她当真入了后宫,那今后她的安危便与揽星殿息息相关,不管是哪一方,都无法再袖手旁观。”

楚南心中虽有不忍,但事已至此,他亦无可奈何,只得叹气一声说道:“满公公,此事便交由你去安排。”

“奴才遵命。”满公公躬声应道。

“那一会便有劳满公公陪护香伶前去承泽殿。”峥嵘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件事并不宜由她出面去办,等到了承泽殿后,剩下的事自会有嬷嬷教导。

“峥嵘姑娘放心,咱家明白。”满公公点了一点头。

殿外暮色渐深,已至酉时,峥嵘将香伶唤到自己房中,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新衣出来。先前内府务发的布料楚南尽数赏给了宫人,木棉便拿去叫制衣库裁了两套新衣。峥嵘平日里穿惯了玄色女官服,虽说是时新样式,她却也没什么兴趣,一直摆在柜子里没有动过。香伶从她手里接过衣服,茫然地问道:“姐姐,这是……?”

衣服是一件素白滚边散花云锦罗衣,配淡粉色绣蝴蝶葡萄藤下裙,花色素净,透出一股小女儿的温柔情怀。峥嵘笑着说道:“你将它换上让我瞧瞧。”

哪一个女儿家不喜欢漂亮衣服,香伶虽不明白峥嵘的用意,还是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走到屏风后面更衣,不肖片刻便走了出来。她的身量与峥嵘相差不多,那罗衣锦裙穿在她身上,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愈衬的雪肤花貌,楚楚动人。香伶在原地转了个圈,兴致勃勃问道:“姐姐,这样好看吗?”

“好看,这件衣服很是衬你。”峥嵘上前替她理了理衣襟,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