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恭维的假话从李自忠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实打实的真话,宣远帝神情里的郁郁之色疏解了不少。龙辇行到了永宁宫门口,早已有收到消息的宫人等候在那里,宣远帝看见一旁的紫绡翠羽凤辇,神色里露出一丝诧异,看来紫玉皇后先他一步来了。宣远帝就着李自忠的手在跪迎宫人的接迎下走入永宁宫,随行太监高声呼道:“皇上驾到——”

正在宫中探望东方平的紫玉皇后离言便站起来,行礼接驾,宫人纷纷跪了一步。宣远帝大步走进,伸手就将紫玉皇后搀扶起:“皇后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东方平欲下床行礼,被宣远帝拦住:“平儿身体不适,好生躺着吧。”

“儿臣失礼了……”东方平垂眉说道。一名太监搬出脚凳放在床边,见宣远帝坐下来后,紫玉皇后才跟着坐下,宣远帝问道:“太医今日可有来过请脉?”

“回皇上的话,严大人方才回去,新开了一剂法子,臣妾已经差春然跟着去取药了。”紫玉皇后忧心冲冲地说道,“原本按宫里的规矩,药方是要交给御医药统一熬成的,但臣妾总放心不下,才让春然跟着去取回来,交由长乐宫熬制,还请陛下原谅。”

“皇后事事亲力亲为,当真是辛苦了,自己也要多注意些身体。”宣远帝拍了一拍她的手说道。紫玉皇后已有太多年未能与宣远帝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当下眼眶一热,说道:“只要平儿能尽快康复起来,臣妾……臣妾再累也是值得的。”

宣远帝点点头,仔细望了望东方平的脸色,才道:“平儿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也觉得今日精神好了许多。”东方平靠坐在床。。上,虽脸色仍是苍白,但露出的笑容还是多了几分生气。

“如此便好,看来是严太医的方子起了效果。”宣远帝欣慰地说。

“前两日城儿新得了一支千年野山参,极是珍贵,还特意送进宫来,平儿服下之后,精神便大有好转,严太医也说那野山参可提气安神,对平儿的病很有助益。”紫玉皇后担惊受怕了这几日,唯有现在才稍稍宽心。

“哦?既然野山惨有如此效果,朕马上差人去库房里取。”宣远帝作势便要吩咐下去,东方平见状便道:“父皇,不必麻烦了,方才母后已送来许多,足够儿臣服用了。”原来紫玉皇后听闻服用山参汤对东方平的病情颇有助益后,便命人从长乐宫库房里将野山参收拾起来,尽数送进了永宁宫中,年岁虽不及东方城送来的那支,但药效总还是差不离的。

“皇后当真有心了。”宣远帝向紫玉皇后望去,他们是结发夫妻,虽然紫玉皇后端肃恭仪少了几分柔情,但终归还是相互走过这么多年,此时宣远帝见她眸子里微有血丝,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臣妾只希望平儿能尽早康复起来。”紫玉皇后知道自己年华不在,断不能跟宫里那些年轻嫔妃一样以色侍人,但她亦有她的筹码,只在太子之位仍属于东方平,就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太子之位,她放下身段,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表露无遗,足以叫宣远帝心生愧疚。

“朕瞧着皇后似乎消瘦了一些,平日也要多注意身体。”宣远帝感叹地说道。

“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臣妾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只能在后宫中为皇上稍尽绵薄之力,只要皇上安康,平儿安康,臣妾便再也无所求了。”紫玉皇后眼眶微红,真切地说道,便是一旁的东方平听了,也不禁忍俊不禁。

“是儿臣不好,叫母后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虽是郑国太子,但也是母后的孩儿呀,母后恨不得亲自替你受这罪过。”紫玉皇后握住东方平青筋突起的手,眸子里已有泪光在闪烁。宣远帝拍了一拍紫玉皇后的肩膀道:“皇后放心吧,平儿既已见好,过不了几日便能康复起来,除岁佳宴必然少不了平儿的。”

除岁,便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在郑国的风俗中,那是除旧迎新的日子,举国欢腾,阖家团圆,同样也是最为热闹、最为喜庆的一个节日。紫玉皇后抹了抹潮湿的眼角,带着泪笑道:“这是高兴的事儿,臣妾怎么反倒止不住泪了,皇上,你别责怪臣妾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