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说话没有忌讳,全然不担心隔墙有耳,他们渐渐走远,也不曾发现那道偶尔路过却因为他们的谈话而停留下来的人影。

木棉本来是要回揽星殿的,却在经过这里时听见有人提起峥嵘的名字,就多了个心眼躲在暗处听他们说话,这越听越是气愤,恨不得跳起来一人给他们一拳,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但对方怎么说都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木棉只能愤愤不平地将满腔怒气都憋回去。见他们走远后,木棉才从暗处走出,捡起枚石子就往那个方向用力砸过去,啐了一口道:“还魏王呢,就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她一路气鼓鼓的回到揽星殿里,把刚从御医院领来的药材重重砸在桌上,坐下来噘着嘴生闷气。峥嵘正坐在桌边做女工,见她这嘴翘得都快能挂个油瓶上去了,玩笑地问道:“怎么啦?跟谁生这么大气呢,难道御医院的人为难你,没让你见到沈大人吗?”

“这郑国尽是些嘴碎的人,看了就招人讨厌!”木棉气愤地说。

“你这话要是让好事者听了去,免不了又是一番事端。”峥嵘皱了皱眉。

“我说得这都是实话!凭什么他们可以在那里胡言乱语,咱们就什么都不能,还得尽受他们欺负!”木棉想起东方明他们三人说得那些话,眼眶就不禁红了。他们口里一文不值的女官,在蜀国的时候可是受尽宠爱的郡主呀,现在却被那些龌龊无耻的人在背地里这样议论,叫木棉怎么能不气愤,怎么能不难过?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峥嵘见她神色悲苦,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放柔了声音问。木棉张张嘴,本想将那些话都转述给峥嵘听,但转念一想,这些污言秽语连她听了都这么般受,更何况是峥嵘自己?她顿了片刻,打着马虎眼说:“也没什么,就是路上遇见几条疯狂到处乱吠,瞧着怪惹人讨厌的。”

峥嵘怎会看不出来她有意隐瞒,但木棉不想说,峥嵘也不会逼迫她,只道:“现在皇宫正是多事之秋,咱们也得格外小心,有些事能忍则忍,不要去跟人争执。”

“姐姐,太子这次当真熬不过去了吗?”这些日子里宫人们都在私下谈论这件事,有的说太子已撑不了几天,也有的说太子服下仙药很快就会康复,更有的人直接猜测太子已经身亡,只是暂未公诸于世而已。

峥嵘没有回答,她知道太子东方平倘若病故,郑国朝堂必然要出现一次极大的混乱,届时东方鸳就可以渔翁得利,即便当真另立储君,也将会有一段很长的动荡时日,这对蜀国来说,应算不得一件坏事。但峥嵘心中却没有半分欣愉之情,先不说东方平的人品如何,单是冯琬,便足以叫峥嵘于心不忍

峥嵘低低叹了一声,心情愈发显得沉重。木棉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往前靠了靠小声说道:“姐姐,我听说太子以前救过北静王的性命呢!”

“他们本来就是兄弟,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峥嵘并没有在意。

“刚才有人说北静王的母妃是被打入冷宫而死的,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吧,我瞧着皇上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木棉一脸好奇的嘀咕着。峥嵘心头一惊,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东方玄的过去,潜意识里认为像他这样残忍嗜血的男人,童年必定也是嚣张而跋扈的,她没有想到从木棉口中听到的完全是另一种情形。

冷宫,那是后宫嫔妃的地狱,只要踏进去一步,便永远翻身的可能,若非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不会被判这样重的处罚。妃子倘若被打入冷宫,连带她的孩子也会被一同厌弃,幸者还能有宫女太监照料饮食起居,而不幸者,便会成为这宫中最碍眼的存在,上至帝王,下至奴才,哪一个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在蜀国也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地方,说是宫殿,其实早已破烂不堪,四周杂草丛生,碎石满地,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阴森与腐朽。董太后从不愿峥嵘靠近那个地方,有一次远远瞧见,也很快被随行的宫人拉开。虽然峥嵘从未看过那扇破损的木门后面是怎么样残忍的世界,但她知道,那必定充满了绝望。

木棉见峥嵘久久没有说话,轻推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峥嵘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我只是在想,郑国太子病重之事,对我们大蜀会不会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