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在揽星殿里等了数日,日日盼望着圣旨到来,许他回国,但那殿门口总是冷冷清清的,再也不见宣旨的太监,东升西落的日头一点一点磨去了他的耐心,这一日他终于按耐不住,要亲自去御阳殿问一问。

他让雅风拿来正装换上,雅风借着取玉冠的空闲偷偷跑去将此事告知峥嵘,峥嵘让她仍按照楚南的话去做,自己不动声色的去了正殿。楚南已经换好朝服,沉静的玄青色织锦袍子,墨色涡纹锦带束住腰间,墨发挽以高髻,虽未佩戴上发冠,但以足以彰显他高贵傲然的气度,他见到峥嵘走进来,神情微怔,峥嵘佯装毫不知情,问道:“殿下穿着如此正式,是要去面见皇上吗?”

楚南知道是隐瞒不过,据实说道:“刺客一事已过去数日,现下宫中还算得太平,但皇上迟迟未下圣旨,再拖延下去,我担心大蜀有变啊!”

“不错,殿下确实应该去。”峥嵘说道。这倒让楚南惊讶,他原以为峥嵘必会加以阻止,劝说他稍安勿躁:“峥嵘,你……不反对吗?”

“殿下先前回国的理由是大王病重,父子连心,殿下去追问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倘若不闻不问,才叫人起疑。”峥嵘上前为楚南整理衣襟。

“既然如此,你先前为何又让我静待消息?”楚南愈发觉得糊涂起来。

“此事过早过迟,都会引人怀疑,唯有此时,才是恰当时机。”峥嵘解释道,“一来,刺客之事已经过去,宫中还算得平静。二来,刺客服毒身亡,想要追查出幕后主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殿下归心似箭,但为了皇上的安危,宁愿多留了些时间,只是现在越发担忧起大王安危,才不得不向皇上请旨。我说得这番话,殿下可是明白?”

楚南怔了片刻,眼神陡然明亮起来:“峥嵘,你是想让我以此为借口吗?”

雅风从殿外走进来,手中托盘里放着一只白玉冠,正是楚南日常所佩戴的。峥嵘拿来为楚南戴上,两根长长的黑色锦带从冠上垂落,峥嵘将它们整理好,微笑着说道:“我相信殿下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便先过去了。”有峥嵘的支持,楚南的神情轻快了许多。峥嵘送他出门,随行的人有雅风与罗祥,木棉从廊下走来,看着他们走出殿门,奇怪地问:“姐姐,殿下这是要去哪?”

“却见陛下。”峥嵘答道。

“那姐姐怎么没有陪着殿下一块去?”木棉很是不解,过去大小事情峥嵘都会亲自为楚南打点,更别说面见圣上,哪次不是有峥嵘陪在身边。

“殿下现在会做的很好。”峥嵘望着晴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姐姐是想让殿下试着独当一面?”木棉终于明白过来。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峥嵘希望自己可以尽量避免跟宣远帝见面,之前陪同楚南去御阳殿回旨时,宣远帝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比过去更加鲜明,连那抹贪婪都无法再掩饰得住。她很明白那代表什么,所以只有尽可能的避开。

殿外走进来一位身着杏黄色湘裙的女子,木棉瞧着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峥嵘的神情却变了变,迎上去道行了平礼,问道:“芝兰姑姑今日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贞静夫人身边的大宫女芝兰,她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家夫人今日得空,想请左大人过去宣福宫小坐,不知左大人可愿意?”

“揽星殿里仍有些事要处理,恐怕……”峥嵘想要惋惜,但话还说完,已经被芝兰打断。

“夫人先前得了一把好琴,听闻左大人琴艺卓绝,特命奴婢来请左人人前去赏琴,夫人一番心意,左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芝兰这话说得虽客套,但那脖子仰得高高的,全是得理不饶人的骄傲姿态。

峥嵘不知贞静夫人忽然差人请她有什么目的,但看芝兰这架势是万万推托不掉的,她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芝兰姑姑带路吧。”

木棉怕峥嵘在宣福宫会受委屈,便跟着她们后面要一块去。芝兰停下脚步,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脸上随即露出疏离的笑容:“夫人只命我请了左大人一人,这位姑娘还是请留步吧。”

“姐姐……”木棉急切地看着峥嵘,连她都感觉到此行不善。峥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你就留在殿里吧,有事也好有有照应,我去去便回来。”

“贞静夫人素来宽厚体己,宣福宫也不是什么狼窝,这位姑娘未免太多心了吧。”芝兰话里带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木棉瞧她那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心里老大不痛快,正想挤兑几句,峥嵘去朝她使了个眼角,木棉只得将那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