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阚出来迎战时,看到浑身散发着强大杀气的赵怀琰,勒住了缰绳,朝他浅笑:“好久不见大皇兄,可还好?”

“让开。”赵怀琰现在只一心要入宫,他要去问问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为何要杀锦婳!

赵阚看着他跟寻常好似有些不一样,却未放在心上,只看了眼他身后跟来的人,讽刺浅笑:“你就要带着这些喽啰来跟我打吗?大皇兄,你未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话未说完,赵怀琰已经提剑杀了来。

赵怀琰的剑早已染满了鲜血,瞳仁的红色越来越明显,即便是赵阚身前护卫着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更快被他打死打伤。

赵阚看他功力好似瞬间增了十倍的样子,心中微惊,忙离开马儿往后倒退十来步,身后的士兵们才反应过来杀了上去。

可赵怀琰现在好似变成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煞神一般,任谁来,都是一个死字,宫门口也瞬间被鲜血染红。

身后跟来的百姓们倒是怔住了,唯有那些城防军还跟着在打:“快保护太子!”

他们大喊,赵怀琰却似乎没听到一般,他一心只想杀到宫里去,想看看父皇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高禀跟在后面,只能勉强帮他挡着,却忍不住心痛,主子这次,真的完了……

宫内,皇帝听着文孝传来的消息,才揉揉眉心,解了一夜未眠的困乏,道:“既然来了,你去吧。”

“是。”文孝应下,立即出了养心殿,才跟左右吩咐道:“你去通知林麓之,其他人随我出宫,剿灭叛贼!”

“是——!”诸人齐齐应下。

皇帝听着外面的声音,坐在座位上目光有几分空洞,一瞬间,他好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为什么非要杀了几个优秀的儿子,而留下庸碌蠢笨的,或许是担心这些优秀的儿子日后超过自己,夺了自己千古一帝的名头?又或许是担心他们跟自己一样,眼里只有皇位,早没了亲情。

他喝了口桌边的茶,才发现茶是凉的,不由皱眉:“安常禄,怎么也不给朕换盏热茶?”

长寿在外听到动静,立即命人拿了热茶进来跪在地上道:“都怪奴才疏忽,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眉头才狠狠拧了起来,他怎么忘了,安常禄已经被他下令赐死了。

小太监很快换了热茶过来,长寿才殷勤的跟在他身侧笑道:“皇上可是饿了,要不要奴才传膳上来?”

“要不要还用朕吩咐?你师父连这都没教过你吗?”皇帝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直接朝他呵斥道。

长寿微微一怔,忙惶恐的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看了他半晌,才终是抬抬手:“行了,下去吧。”

“是。”长寿不敢耽搁,赶忙退下了,但心里却疑惑,以前师父也是这样伺候的,怎么不见皇上发脾气?难不成皇上是在忧心宫外的事?一定是这样的。长寿自己想通,出了宫门后才端起大太监的样子训斥着底下的人:“往后伺候都给我小心着些,若是再有疏忽的,休怪本公公不客气!”

小太监们立即惶恐应下。

殿内,皇帝听到外面的声音,面色越发的沉了,再看了眼手边的热茶,也没了喝的心思。

宫外,文孝带着精锐杀出来时,西南王还笑了下:“没想到是你,文孝,你别再耽误本王勤王了!”

“西南王是真的要勤王,还是要逼宫,想必你自己最清楚。”文孝冷着脸说完,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剑,大声道:“西南王谋逆,奉圣上口谕,杀无赦!”

西南王拳头微紧,皇帝真是玩得一手好诡计,但骁勇善战的西南兵岂是这几个养尊处优的侍卫能拦下的?

“给我杀!”西南王冷喝一声,两方人马很快厮杀了起来。

城外,等候已久的林麓之早已得到了消息,趁着西南王入京的时候,将他留在城外的兵已经全部剿灭了。

文孝的人过来时,他已经在整装待发了。

“林将军,皇上有旨,令你入城剿杀所有杀入皇宫的叛军!”来人看着领着大军依旧威武的林麓之道。

“臣领旨。”林麓之垂眸。

侍卫并不怀疑他,林麓之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即便皇上让林锦婳陪葬了,他也不会背叛的。

见林麓之应下,他便立即回去回话了。

等侍卫走后,副将便跟了上来,道:“将军,我们入城吗?”

“不急。”林麓之一反常态,他的确不会谋反,但那是以前。以前那个愚忠愚孝的林麓之早已经死了,锦婳身怀有孕,皇帝也能对她一个弱女子动手,何其残忍!他先是一个父亲,才是一个臣子,既然他不仁,那也休怪自己无义!

话落,林麓之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等候着的大军,寒声道:“听我号令,入京城后,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太子!太子生,我等生,太子亡,我等亡!”

“是!”

众军听令,齐齐朝京城而去。

胆小些的百姓大臣们均是躲在了家里不敢出门,徐泊山知道林麓之入城了的时候,才轻轻叹了口气,成不成,林家这次都危险了。

“来人,备马。”徐泊山道。

小厮有些不放心:“大人,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别出去吧。”

徐泊山摇摇头:“现在不入宫,就迟了。”

小厮虽然不解他什么意思,但看他坚持入宫,还是立即去备下了马车。

很快徐泊山便朝皇宫去了,但京城内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血腥味始终萦绕四周,让他的心也狠狠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客栈也不敢做生意了,除了客栈内的客人,均不再接待其他人,大白日也是大门紧闭的。

二楼雅间,南疆的使臣看着站在窗边纹丝不动的七皇子,道:“七皇子,我们现在必须回南疆去了,锦朝照这个势态下去,只怕与他们和亲也不安全了。”

使臣说完,看他还不出声,叹了口气,劝道:“七皇子,现在锦朝的京城内乱,周边的国家少不得要来分一杯羹,到时候我们想要离开京城就更难了。”

“不急。”半晌,朗月寒才吐出两个字。

使臣都急得跳脚了,还不急呢,人都要杀到门口来了。等京城的内乱一平定,他们作为使臣,想离开京城都不一定可以了。

“七皇子……”

“皇帝,无事。”朗月寒淡淡道。自上次在太子府,看他将太子调走开始,他就知道这皇帝心里必然有计划,这些肯定也在他的算计之内,除非出现大的变数,否则这些全部都在他计划之内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出事呢?

使臣看他镇定的样子,心里只以为他是根本不懂形势,还要再劝,外面有敲门声传来了。

“主子,那位夫人高烧不退,寻常的大夫怕是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使臣听得皱眉:“既如此,便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反正也是别人的……”

“保住,孩子。”朗月朝外道:“御医。”

外面的人会意,使臣却不解:“七皇子,您想要得到她,难不成还要替她养别人的孩子?”

朗月寒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请,御医。”

使臣见他还要自己亲自去请御医,只以为他是魔怔了,知道自己劝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只能叹了口气,提步出去了。

朗月寒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眸色淡淡。她如果没了孩子,一定会痛不欲生的,他不想见她如此。至于赵怀琰,生死由命,他不会加害,却也不打算相救。

赵怀琰此时不知心里挂念的人就在附近,这么多年他从不曾真的怨恨过皇帝,但现在,他必须要替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太子妃兴许没死呢。”高禀一边杀一边朝他喊道。墨风墨雪都没回来,虽然看起来生存的希望渺茫,但也许有奇迹呢?

赵怀琰听到了他的话,但手下的动作依旧未停。如果没死,那就等他处置完了这里的事,再去寻她,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可为何他的心口会这样痛呢,前世的爱而不得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今生他得到了,却还是没能护住她……

赵阚浑身是血,看着好似不知疲累只知道杀戮一般的赵怀琰,心里也生出一丝恐惧:“赵怀琰,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吗?就算我不杀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你!”赵阚朝他怒道。

赵怀琰的剑冷冷放在一侧,两只眼眸都染上了红色,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已经在一线之间:“锦婳,死了吗?”赵阚喜欢锦婳,他一直在京城中,不会眼睁睁看着锦婳被杀的。他一定知道锦婳到底死没死……

赵阚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丝哀求,也能看到他的理智近乎崩溃的状态,但是……

“死了。”赵阚很笃定:“父皇派了上百的人押送她去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高禀听着这话,恨得咬牙切齿:“太子,你别听他的……”

赵怀琰只觉得万箭穿心,让他好似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一般,看着面前的赵阚,提剑上前便杀了去。

赵阚看他身上的杀气比方才重了好几十倍,忽然有些后悔激怒他了,可不等他提剑去挡,赵怀琰的长剑一划,他的左胳膊直接齐肩断了。

“啊——!”他嘶吼一声,很快士兵们便护到了他的跟前来。

他看着地上掉落的胳膊,恨得眼眶发红,但疼痛更加让他撕心裂肺。

前面有人赶过来跟他道:“王爷,城外的大军没有动静了。”

“定是被林麓之发现了……”赵阚面色惨白如纸,他看着依旧遇神杀神的赵怀琰,又恨又恐惧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便听得又有人来报,林麓之已经到带着大军杀进来了。

“王爷,怎么办,要不要先通知西南王?”跟在他身侧护着的副将紧张起来。

可等他话说完,西南王那儿也传来了厮杀声。

“完了……”赵阚瞬间想明白为何文孝会忽然出现在宫里了,现在他们已经带兵杀出来了吧,然后跟林麓之一起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力,杀了他和赵怀琰,既能收回西南的势力,还能以兄弟相残之名推脱掉他杀死亲儿子的罪名,最主要的是,之前他们上奏的林麓之与蛮夷勾结屠杀百姓之事,他迟迟未决,也是等着这件事之后,再用来除去林麓之吧。

“哈哈哈,父皇当真是聪明绝顶!”赵阚想明白后,便是彻骨的心寒,原来活了几十年争了一辈子,竟是这样的结局!

他看着还在厮杀的赵怀琰,忽然也有些同情他起来,若论可怜,他比自己更可怜,但今日也难逃一死了。

“备马,我们马上撤离!”赵阚寒声道。

“可是西南王……”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本王活着,总比全军覆没的好。”他说完,已经勉强翻身上了马,可回头一看,德妃已经被人推上了高墙。

德妃好似也看到了他,只哭着朝他喊:“阚儿,快跑,跑……”话未说完,她便被人推下了宫墙。

赵阚的泪瞬间涌了上来,单手狠狠抓住缰绳,朝赵怀琰看了眼,寒声道:“是父皇杀了林锦婳,你有本事,就去杀了父皇吧!”说罢,驾着马穿过厮杀的军队快速逃走了。

高禀想去追,但看着已经渐渐失控的赵怀琰,还是忍住了,朝他喊道:“殿下,您中计了,快停下!”

中计又如何?

赵怀琰看着不远处的朱漆宫门,一只瞳仁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那样无情的人,死了也罢!

西南王跟文孝的精锐勉强持平,有少数的人溜进了皇宫,才发现前面宫殿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皇帝早已经做好准备。

等到林麓之赶到时,才呈现出压倒之势,打得西南王的部下投了降,而西南王也被林麓之生擒,却被文孝一刀给杀了,让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麓之看着面前的文孝,寒声道:“西南王就算是谋反,也该先关入大牢……”

“林将军何必如此古板。”文孝瞥了他一眼,才看着从甬道慢慢走来的浑身是血的赵怀琰,下巴微微抬起:“林将军,皇上的圣旨你可还记得?剿灭所有杀入皇宫的人。”

林麓之冷冷看了他一眼,再看宫内的侍卫已经慢慢朝孤身而来的赵怀琰靠近了,才抽出腰间的刀。

文孝抬手,制止住周围的人,想让林麓之亲自去动手,但林麓之抬起的刀却在一瞬间反刺入了文孝的腹部。

文孝嘴里的血立时溢出来,也瞬间明白,林麓之谋反了。

“杀无赦!”他捂着肚子倒退两步,看着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流出来,才踉跄着朝宫里跑去,边跑边喊:“封闭宫门……”

最后一个字未落音,赵怀琰的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在宫门落锁之前,他已经孤身一人闯了进去,林麓之和大军却被剩下的士兵纠缠在了宫外,就连高禀想追都没能追上去。

今儿的天空阴沉的厉害,乌云遮蔽天空,偶有孤鸟飞过,发出孤寂的鸣声。

杀气从宫外蔓延到宫内,太监宫女们看着执剑而来的人,浑身都战栗了起来,根本不敢靠近。

皇帝坐在养心殿内,直到长寿哭着跑进来说太子浑身是血的来了,他才放下手里正看着的折子,抬头看他:“是吗,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朕低估他了。”

“皇上,现在怎么办?”长寿紧张道。

“急什么?”皇帝很是镇定,淡淡扫了他一眼,才道:“江阳呢?”

“照您的吩咐,看起来了。”

“带来吧。”皇帝说完,已经听到了殿外宫女们的尖叫声。

他缓缓起了身,走到外殿,才看着走进来的人似寻常打招呼般,道:“来了。”

“锦婳……你杀死了?”赵怀琰垂着眸子,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

“死了。”皇帝转头看他,浅笑:“伤心吗?朕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对一个女子如此钟情,否则迟早会坏事的。”

“为何?”赵怀琰不懂,这么多年,自己虽性子孤冷,但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就能如此?

“没有为什么,朕就是容不下你们。”皇帝冷淡说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看着他浑身是血,心中很复杂,复杂到他都分辨不清有没有心痛。

赵怀琰闻言,冷笑起来,眼里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湮灭,再抬眼,只剩下嗜血。

“看来父皇本就是个无情之人,这样最好,杀了你,本宫也不会有负罪感。”赵怀琰的嘴角邪肆勾起,赤红的眸子里,只剩下杀意。

皇帝看他如此,微微皱眉:“你要弑君弑父?”

“你不仁,我自当不义。”赵怀琰的凤眸染上无情,扬起唇角,慢慢便朝皇帝杀了来,瞬间,藏在宫里各处的暗卫通通围剿了过来,还有大量的迷药和毒虫也一起放了出来。但赵怀琰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手便是杀,直杀到整个养心殿尸体横陈,才慢慢朝皇帝走来。

皇帝面色微沉,冷冷看着他:“现在徐家和林家人都在朕手里,你若是敢动手,朕会要她们全部陪葬。”

“他们的生死,与本宫何干。”赵怀琰淡漠说完,提剑便狠狠朝他刺来。

皇帝看他是真的一心杀死自己,眉头拧起,但好在之前的那迷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很快,赵怀琰的身子开始发软起来,挥动剑的速度也不如之前快了。

剩下的暗卫很快护到皇帝身前来,赵怀琰还未杀过去,人便已经被刺伤了。

江阳到时,看到这番场景,非但没惊愕,反倒笑起来:“太子殿下还是疏忽了,怎么能一个人过来呢?”

赵怀琰听着他的声音,便知道他是谁了:“你居然在。”

“自然要在,否则娘娘交代的任务怎么完成?”江阳说完,也不管身边虎视眈眈的人,直接走了进来,朝皇帝笑道:“皇上口口声声答应娘娘,说会照顾好太子殿下的,如今怎么父子兵刃相见了呢?”

赵怀琰闻言,皱眉,他好似忘了为何会杀进来。

皇帝面色微沉:“你到底是谁的人?朕忍你到现在,你该说了吧。”

江阳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菱形翡翠玉佩来,玉质通透璀璨,即便是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依旧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