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永嘉坊,一座七进的宅院,门楣上雕花红木镶金框牌匾上,以金漆写着“程府”二字。程府花园里,湖中水榭,程璟一袭月白锦袍,闲闲的坐在圈椅内,一手拿着折扇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手端着茶盏,却并未饮一口,一双凤眼远远的瞧着湖中的白鹭出神,他身前的雕花黄花梨矮几上置一檀木茶盘,一名婢女跪坐在锦垫上烹茶。

一名小厮从远而近,行至水榭,至程璟身前躬身回禀道:“公子,崔姑娘今日传话出来,还同前几日一样。”说罢偷偷打眼瞧着程璟的脸色,生怕公子动怒。一连七日,公子都打发人送了厚礼去邀月楼,递了帖子,可崔姑娘都是打发婢女出来,客气而有礼的婉拒相见,礼却是收了。

“公子,邀月楼已公开传出信儿来......”瞧着程璟收回目光,凤眼微眯,小厮赶紧补充,将打听来的消息上报,“说是,崔姑娘一连七日献艺,身体劳累,从今日起,要歇息七日才会再次登台。而且......”小厮有几分胆怯,后面的话卡住了。

“说。”程璟搁下茶盏,一脸沉肃。

“而且,崔姑娘已放出话来,三年之内,只在邀月楼公开献艺,不接受任何邀约侍宴。”小厮说完这句,瞧着程璟眉目舒展,未有不妥,舌头也就利索了,“崔姑娘说,此话公之于众,绝无反悔,无论何人皆一概而论。”

程璟听小厮说完,双眸闪亮,唇角上勾,浮出一抹浅笑,伸出一只手捏着下巴,低低说了一句“有意思!”又转头对小厮道,“从今日起,你与秋雨便多了一项差事,每日往邀月楼送一份礼,务必搜罗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列了单子来给我过目,至于银钱支出,自去找福叔,就说我吩咐的。”

“是。”小厮先是干脆的应诺,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公子,每日送?这是要送到几时?”

程璟似是有些不耐烦的微皱了皱眉,道:“这还用问?三年。”

“啊?!”小厮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呆愣,喏喏道,“公子,送三年,还每日......”

“怎么?不乐意?”程璟坐直身子,斜睨着小厮道,“嫌这差使累着你?”

“岂敢岂敢!”小厮忙拱手作揖,摆出讨好求饶的嬉笑道,“为公子办差,哪儿有累的!这是好差事!”

“算你小子机灵,还知道这是好差事。”程璟似笑非笑,“只要不过分了,允许你捞些油水。”

“公子说笑呢,小的为公子办差,哪儿敢饱私囊的。【零↑九△小↓說△網】”小厮一脸笑,又拱手作揖道,“小的这就去寻秋雨说一声,一道儿把这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去吧,多用点心思,办好了差事有赏,若是办砸了......”程璟右手拿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在左手掌心。

“是是是......”小厮满脸堆笑,一边作揖一边后退,直退下水榭的石阶,上了九曲桥,方才转身,快步走开,琢磨着去寻了秋雨说这事儿,二人再好好合计合计,上哪儿去搜罗那么些新奇有趣讨姑娘家欢心的玩意儿。

下了九曲桥,这小厮一面疾步而行,一面脑中盘旋,公子这是魔怔了,自从看了崔姑娘那一场舞,这七日来,白天打发人送礼,夜里看舞,场场不落,崔姑娘却一面不肯见,今日去打探,还得了这么个信儿,本以为公子就此算了,没想到......往常那些舞优姑娘,公子送一回大礼,再下个帖子,什么样的宴饮场她们不来?去年飘渺坊的裴姑娘红成那样,也没敢拒了公子的邀约......这崔姑娘还真是个不一般的,不但拒了公子,传出那样的话来,这是要拒了整个长安城的贵人......

“春雷,你这是出什么神儿呢!”一面脑中走神,一面脚下疾走的小厮,冷不防一个趔趄,差点撞上一个人,却又被一只手扶稳了,抬头看时,忙又躬身拱手道,“见过杜公子。小的一时走神儿,冲撞了杜公子,还请......”

“无妨无妨。”杜公子挥了挥拿着折扇的手,问道,“你家公子可在那边水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