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兵援助郫击的将领,乃是就任军侯的白麒麟。

此人面貌憔悴,身材瘦削,皮肤白皙,乍一看就如同惧怕阳光的吸血鬼一样。没有人能想到这种体格虚弱的人是如何做到军侯之位的。

白麒麟是秦国人,十三岁时便打算从军,却因为自己瘦削的体格被人嘲笑,万般无奈之下入蜀疗养,反是被前任开明王看重,着任百夫长,第一次出兵便立下功勋,之后靠着自己的能耐与军卫龚夕共握军权,是现任众卿中唯一一个不是贵族出身的人。

而如今苴伏得势,龚夕与他皆是选择依附苴伏,毕竟那老家伙的手段他们也见识过,政治手段解决不了的,那就用外力解决——蜀都已有几十人莫名其妙暴死家中了。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名士兵忽然喝道。

白麒麟转过头去,原是押送杜洪川的士兵。杜洪川此刻穿着补丁打着的破烂衣衫,身上散发着浊臭的气息,令人退避三舍。只是他的眼神并未黯淡,似乎并不因为此次罢免而难受。

“休得无礼!”白麒麟喝道,“堂堂下卿,王室宗亲,即便如今失势,也不是尔等可以侮辱的!”

“……属下知错!”

白麒麟轻叹一声,命大军暂停行进,下马朝杜洪川拱手道:“让下卿大人受罪,在下惶恐!只是此乃王命,在下不得不行之。”

他并非真心实意的为苴伏打工,只是如今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苴伏的所作所为比起杜柏生而言有过之无不及,他又何尝不知此人实在祸国殃民?

但没有办法,此人挟持蜀王,他不得不为他而战。

杜洪川双手被锢,微微一拱手:“多谢白军侯体谅,不过我乃戴罪之身,军侯若与我太过亲近,恐有杀身之祸!”

白麒麟点了点头,忽然屏退左右,轻声道:“苴伏命我暗中将大人杀害,届时打起仗来,大人请自寻退路,苴伏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杜洪川暗惊,自己与这白麒麟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他会舍命帮助自己?

“在下不愿大蜀失去一忠臣!”白麒麟又道。

他的政治智商明显不高,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杜洪川与苴伏的政治斗争。杜洪川将自己塑造成忠臣,无非是想借机表现出苴伏的奸佞罢了!如今功败垂成,在白麒麟眼中便成了被打压的忠臣。

毕竟他与杜柏生作威作福的时候,白麒麟置身事外,根本不知道此人作为。

“多谢军侯体谅!”

杜洪川眼珠子一转,自己如今待罪,儿子又被关押牢中,蜀都的亲属定然难逃一劫,他得另想出路才是……

五百兵马兵出蜀都,历时三日方才到达湔堋。蜀山氏的人明显已被郫击收买,他们见到大队士兵的到来并不吃惊,待得入夜之后,又准备舟船,将五百人齐齐运送到羌族部落。

养天同得知郫击借兵攻打氐族,也不想想此举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堂而皇之便接受了!

不过很显然,郫击也打着偷袭氐族的打算,方才密信让白麒麟入夜行军。

郫翁山望着趁夜色在密林中下寨的蜀都军队,朝郫击说道:“阿父,既然苴伏的援军已到,我等应攻其不备,寻日进攻氐族!”

“夏日刚过,秋至茫茫……近几个月来岷江水势缓缓,吾儿所言甚是有理!”郫击理了理自己油腻的胡须,笑道,“不过稍安勿躁,我等得先看看苴伏与我有何等要求才是……来人,请白军侯进屋说话!”

不多时,白麒麟一身正甲的步入郫击屋舍,郫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嘀咕——怎的苴伏派了一个病秧子来?

白麒麟拱手问道:“不知郫侯呼唤,有何要事?”

“呵呵,白军侯不必多礼,请坐,请坐……来人,上宴!”

白麒麟见状连忙制止:“郫侯休要如此,本军侯出征在外,与军士同寝同食,不可僭越!”

郫击见拉拢不得,干笑一声:“白军侯远道而来,我等也是尽地主之谊罢了!既然军侯有规矩,在下不可逾越……在下请军侯来此,只是想请问,苴……相邦可有甚指教乎?”

“原来郫侯是为此相问啊!”白麒麟笑道,伴随着他高耸的颧骨,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温度,显得很冰冷,“相邦曾言,此乃回报郫侯的人情,若郫侯以后还有事相求,需得拿出适应的报酬。”

他隐下了杀害杜洪川一事,毕竟他也知道,杜洪川失势绝大多数的原因,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导致的。

“啊?哦……呵呵,明白,明白,在下明白!”

郫击尴尬的笑着,心中却将苴伏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自己助他成为国之重臣,这种事情就把人情给全部抵消了?真是个冷血小人!

“罢了,待我灭了氐族,平了蜀山再说!”

郫击正暗自思量,白麒麟却看向了他一旁的郫翁山,见他双臂皆失,心中暗惊,不动声色的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郫公子吧?在下白麒麟,失敬失敬!”

郫翁山没有手,只能微微低头,心中却无比郁闷。这白麒麟约莫就大他几岁模样,却已成了大权在握的军侯,自己还只是个落魄公子,何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