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目光狠戾落在他脸上,他却毫不在意,继续道:“若非这样,你明知道他不是我,可为何不拆穿他呢?”

“你管得太多了。”

“喜欢却不敢说,难道十五除了没有心,还有其他什么秘密?”

好似被戳到了痛处,十五顿觉被人掐住喉咙,竟瞬间疼得无法呼吸,那捧着碗的手亦颤抖起来。半晌,她默然看着前方抬步离去。

“这份情感十五不说也好,免得莲绛受一世煎熬。”杀气顿时掠来,风尽只看到一个青影如鬼魅冲来,随即他整个人被拽离地面,然后后背重重摔在墙上。

那一瞬,他几乎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要被这女人撞碎。好狠的女人!

待他回过气来,十五已经掐着他脖子,双眼充血地盯着他,“风尽,你有话就说完!”

看着面前凶狠如恶鬼的女子,他强扯出一抹笑,“你作为秋夜一澈的曾经的女人,应该记得蓝禾吧?”

十五微微眯眼,示意他说下去。

“蓝禾在月重宫三十余年,却因为皇室的牵制,直到十年前才成为祭司。可是,五年前,莲绛到了南疆,却将蓝禾关在了圣湖下面。蓝禾是什么人,你比我们都清楚。”他喘了口气,“被莲绛关押五年之后,他逃脱无望,于是,选择了自尽。”

十五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她虽然不懂法术,但是却知道,像蓝禾之中学阴毒之术的人,早就被恶灵缠身。除非永生不死,一旦死亡,那些怨灵就会在地狱寻找到他,为了复仇而想方设法地吞噬他。

自杀身亡的人,传言死后灵魂不但无法渡过忘川河,还会被囚禁于河底不得逃脱,日日被下面的恶灵啃食。次日又恢复原样,再度啃食,如此反复。

“他为了什么?”

宁肯承受永生痛苦,都要选择自杀,蓝禾目的是什么?

“呵呵呵呵……”风尽发出诡异阴森的笑容,“蓝禾用尽自己的鲜血发了一个诅咒:莲绛将同他父亲一样为情所困,而他月圆之日遇到的那个女人,将会把他变得人鬼不如。”

这一下,十五如遭雷击,她震惊地盯着风尽,大脑一片空白。

看到她的神色,风尽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唇边的血,“莲绛出生高贵,二十多年来生清心寡欲。可是,他偏偏遇到了你……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风尽,这便是当日你要我去任务的目的?”

十五盯着风尽。

因为当初她提前一个月已经遇到了莲绛,可没想到风尽却机关算尽,竟是为了替蓝禾应验这个诅咒。

“莲绛真的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被反咬一口。”

“那又如何?即便没有我,这个血咒莲绛始终都躲不掉。但是莲绛却毫不在意蓝禾的诅咒。”他目光落在十五的心脏处,“你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能在棺材中呆八年不死,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那诅咒的后果会怎样?”

风尽来到大燕,已得知了十五是当年的胭脂浓。

但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心脏,不可能这样活着。

小鱼儿虽然没有心,但是,莲绛却在他身体里放了一只蛊虫。

可十五没有,十五的蛊虫是毒蛊。

胭脂浓师承何处无人知晓?

胭脂浓,父母是谁,无人知晓。

意思是,他们虽然知道了十五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胭脂浓的真实身份。

她——还是一个谜!

十五脚步踉跄地回到了寝殿,默默地坐在铜镜前,屋子里一片漆黑,可她却能早就适应了黑暗。脑子里一遍遍回响起风尽说的那些话。

她自然懂得风尽是在警告她。

蓝禾以沉痛的代价,用自己的鲜血,对莲绛下了情咒。

不管那晚遇到的是不是她,只要莲绛陷入“情”,就会万劫不复。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十五觉得浑身冰凉,刺骨寒意从骨髓里蔓延开来,然后全都交汇到了心口的位置。

让她不能呼吸,不能喘气。

“莲绛……”

她轻声唤道这个名字。

他就像一点火星,悄然落入她心口,然后开始慢慢地发光发热,带着丝丝暖意融化她身体每一处刺骨寒意,然后又开始燃烧,灼热她,最后吞噬她。

当她发现时,自己也……

十五低下头,将脸埋在手心里,只希望,醒来,醒来后……还是在漆黑的棺材里。

“十五……”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声十五,载着满心期待和喜悦。

十五浑身一颤,回头看向门口,但见月光下一个纤长的身影立在那儿,外面寒风萧瑟,几乎能看见他随风而动的长发。

“十五……”

“大人,小的休息了。”

“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的今天太困了。”

“哦。”

门口半晌才传来他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失望,然后转身离去。

十五看着那背影消失,只觉得胸口被钝刀所刺,偏偏那刀又不拔出来,她只得咬着牙隐忍这份属于自己的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双手放在门框上。

手指一点点在门上的描摹他方才的身形……

窗户吱呀一声作响,外面寒风猎猎,呼啸传入耳中,十五把着门的手一颤,最后咬牙打开门。

惨淡的月光落在院中,冬青和腊梅在风中摇摇晃动,门口的几盏灯笼滚落在地上,似乎预示着明天又将一场大雪。

而他……不在。

十五垂眸,正欲退去回去,一盏灯突然晃到眼前。

“十五,我在这里。”

他摘掉了面纱,仍旧是风尽的容颜,可一双眸子却漂亮得惊人,睫毛卷长宛如蝶翼,面皮下的脖子白皙如雪,无论那个角度看去,都是令人惊叹的完美。他抱着一大堆衣服,另一只手提着一盏有点破的灯笼,“刚刚灯笼掉了,我去捡灯笼去了。”

他的语气像是一个慌忙在为自己解释,希望不要得到差评的学生。

长发披肩,上面缀着一朵梅花,许是刚刚拾灯笼时沾到的。

见十五没有说话,他踮起脚尖将灯笼挂在她门口。

“我好冷。”他眨着睫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十五,“刚刚在走廊上站了好久。”

站了足足一个时辰。

十五顿觉鼻子难言酸疼,终究是不忍,“你进来吧。”

他马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抱着衣服就跟着十五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不等十五反应过来,他就所有衣服全都放到榻上,又自觉把屋子里的灯点上。

“你头发没有干,先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十五找来丝帕,递给了他,哪知道,他双手一摊,十指纤纤竟然裹着纱布。

“你手怎么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那些衣服,才不说是被剪刀划了几道小口子,不过倒是虚张声势的包扎了一下,然后又故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来看她。

“你帮我擦吧,我沾不得水。”

十五无奈替他擦拭起来。

“你头发这么湿,是沐浴了?”

“没有。”他指着衣服,“衣服都坏了,只有你补好了我才能沐浴。”说着回头用漂亮眼睛看着十五,“待会儿我就在十五这儿沐浴吧。”

“别动。”

十五忍不住扯了一把他头发,却面色绯红。

“外面这么冷。你刚刚怎么不回去?”

冰冷语气里全是责备。

“十五说了要给我补衣服啊。”

“明天也可以。”

“没有衣服穿,全坏了。”

十五哪里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可想到他提着灯笼站在她面前的样子,她却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