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拒绝的,明明可以远离他的,但是,却总是甩不开。

莲绛,你要我怎么办啊!

十五叹了一口气,道:“头发干了。”

然后拿出针线,开始坐下来补衣服。

这剪刀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吧。

这人……

“没有好的衣服了?”

“全在这里了呢。”他托着下巴,一脸无辜地说道,神色可怜兮兮的。

“还有几日合欢宴,难道你也要穿烂衣服?那又怎样?十五缝补的衣服,再破烂我也穿。”

“明天……”十五垂下眸子,细心地缝补其中的一件,“我陪你去买一件吧。”

夜深人静,十五看着窗外,比眉还细月牙隐入云端,转瞬不见,而身前的人已经趴在小几上睡着,如墨的长发似流水倾泻下来。

他枕在臂弯上,额头光洁漂亮,眼睫宁静……十五放下手里的衣服,取下那日他送的白狐披风小心替他盖住。

临近新月,他便会提前虚弱,整日闹过不停精神甚好的他此时也略显疲惫,可唇边却挂着浅浅的笑容。

虽不及真容那样风华绝代,却足以让人注目良久,不忍将视线移开。

“你也真是傻。”十五望着他,心中默念,“明知道蓝禾那种人阴邪歹毒,你为何偏偏要去招惹他。”

可蓝禾已死,那诅咒永远都解不了,除非莲绛无欲无爱。

而他明知道诅咒,却偏偏留在她身边。

次日,外面响起阵阵鞭炮声,十五这才醒来,却发现怀里抱着一个东西,顺手一抹,如缎丝滑,放在眼前一看。

莲绛的头发。

再低头,发现他们两个就着那榻就睡着了,而且姿势十分怪异,中间的小几被挤到了最边上,她侧身而躺,而莲绛——像一只猫一样将头埋在她怀里。

而自己的手,明显在醒来之前,一直搂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被他压着!

十五悄然动了动身体,打算把手抽出来,可身边的人反而靠得更近,顺带嘟囔了一句,“别闹,再睡会儿。”

风尽的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响起。

十五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滚烫的手指,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风尽……”

睡熟的人陡然转醒,抬眸怔怔地望着她。

“风尽,快起来。”她微微一笑,“说了今天要陪你买衣服的。”

“你叫我什么?”他声音有些嘶哑地询问。

十五放了他的手,捧着他的脸俯身主动吻了下去。

轻轻地落在他漂亮的唇上,舌尖滑过那美人裂,然后一路轻吻过脸颊,最后落在他耳边,“风尽,该起来了。”

这一瞬,他浑身僵直,猛地坐起来,眼底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盯着她,“你再喊一声我的名字?”那眼底,涌起的绝望悲痛,是那样熟悉。仿似多年前的自己!多年前的自己,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秋夜一澈。最后,相见时,前尘往事如烟飘散,而她已波澜不惊。

莲绛,心,痛了,就会死。心死无情,蓝禾再阴毒的诅咒都威胁不到你。

她捧着他的脸,目光温柔地描摹他的眉眼,黑色的眼瞳里,流淌着深情的光芒。她垂眸,再度凑到他唇边,“风尽。”

“我是风尽……”他苍凉地苦笑一声,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名字而跌入深渊。

风尽……风尽?她竟然当他是风尽?

哈哈哈……应该的,她的确应该视他为风尽!

替她煮面的是风尽,陪她喝酒的是风尽,陪她梅林落雪的是风尽,一起包饺子的是风尽,在杏林里与她亲吻的是风尽!

而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喊的都是风尽。她没错!

十五竭力抑制嘴里的苦涩,“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十五眉目含笑,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和妩媚,“难道说风大人就不喜欢我了?”

“喜欢!”

他如实地回答,却觉得自身跌入冰窖。

“我也是。”

许久,十五迎上他审视而冷厉的目光,从容冷静回答。

我也是。

“好……”

他扶着旁边的小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朝门口走去。

十五顿觉胸口裂开,却强忍着没有再去看他。

身子突然一轻,他竟然折身回来,将她丢到床上。十五被摔得措手不及,抬头见他面色如霜地俯瞰着自己,凤目里泛起几缕恨意,“我想知道,你到底多喜欢我。”

她当然懂他话里的意思。十五直起身子,伸手主动解开他的衣衫,手心一落滑过最后落在那枚朱砂上。传言朱砂是上世心爱之人所留下的心头血。

莲绛,你这里朱砂,是谁的心头血?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了下去。

帷幔晃动,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取悦他,而他早就情欲焚身,可一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冷厉无波,只是深深地盯着她。那眼神,似要将她看穿,似要看到她灵魂深处。

她浑身颤抖,难以承受地闭上眼睛。

“看着我。”他冷声命令,深度进入。

她只得睁开眼睛,迎上他目光,接受他的审视。而他每一次深入,都带来难以承受的疼痛,而且汇聚于胸口,让她险些晕过去。可他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没有一丝温柔,只有无法满足的需求,似乎只有两人结合得难以挪动,他才能真正靠近她。

“喊我的名字。”他抵着她,霸道地命令。

身体早就被汇聚的痛切成碎片,她艰难呼吸,抬手放在他胸前那粒朱砂上,道:“风尽。”

“唔!”难以承受的疯狂肆意而来,十五浑身一颤,无力地倒下。

睁开眼时,人已经离开了,空气里却依旧有浓烈的奢靡气味……十五闭上眼睛,将自己全身都蜷缩起来。

她这一生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偏偏命运要逼着她这么做。这种谎言何尝不是双刃剑,伤人,更伤己。

许久,她才有力气起身,走到铜镜前,发现肩上、脖子上全是红色痕迹,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像是烙铁留下的痕迹。十五慢慢穿上衣服,又找来一条紫色貂领才将那些痕迹遮住。

此后两日,他都再也没有出现,似乎又真的消失了。

流水送来消息说,三日之后的合欢宴,碧萝将会出席,怕是来者不善。

十五来到那家酒楼,一回身,明明繁华的长安街却空无一人。

以往出宫,他总是跟随其后,她自是知道,却从未拆穿他。

这是一个两人都守着的秘密。而这次他真的没有跟来。

刚进去,店小二一下认出了十五,又看她独身一人偏偏又冷着张脸,当即吓白了脸,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问:“夫人,您夫君呢?”

“我夫君?”十五茫然望着店小二。

“就是那天穿白衣服,然后还送碗让您砸的那个。”

“他说他是我夫君?”

声音微微颤抖,十五紧张地盯着小二。

店小二被她看得莫名其奥妙,“他是这么说的。难道不是?”

夫君……夫君……

十五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念叨这个词,踉跄着退了出去。

店小二见她走了,如送走瘟神般大大松了一口气。

十五回到了寝宫,她搬入宫中就住景德宫,燕城亦知道她背景因此除去几个日常起居的宫女,整个景德宫几乎无人。

而立在院中那人,身穿白色流纹白衣,一双桃花眼泛着诡异的光芒。

“莲绛呢?”十五走近冷声询问。

“刚吐了几口血。”风尽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