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时间出现了片刻的寂静,静得所有人都不敢呼吸,而就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蔓蛇花终于展开了那蓝色的花瓣,匍匐在他白皙的后颈上,诡异盛开。

莲绛发出一声冷笑,碧色眼底波澜尽去,冷漠看着十五,“月重宫,长生楼,十五。”

一阵风突然从林子深处吹来,撩起莲绛如丝的乌发,青丝拂过他面颊,那一刻,听到这个生疏的语气,十五一怔,回头看去,发现莲绛的面容在风中竟然模糊不清,唯有那双深碧色的双眼折射出漠离。

那种冷漠,如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坐在莲花台里淡淡扫过的一眼。

“长生楼,十五!”他又开口,这一次是带着无法抗逆的命令语气,“跪下!”

长生楼,是警示!

他在以身份压制她。

十五深吸一口气,屈膝跪在莲绛身前,持剑的手冰凉,可她另一直手却没有放开沐色的衣角。

“本宫真的把你纵得无法无天了。”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永远别忘记,是本宫允你之生,赐你之名。你有何资格忤逆本宫?!你有何资格娇纵?就因为本宫对你一往情深,对你至死不渝?可十五,你呢?既然放不下过去,那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他声音很小,小的只有她才能听到,可字字却带着他无法承受的绝望。

一路走来,他都在追逐她,跟随她,恨不得将一个心掏出来,挖给她看。

他曾经誓言旦旦地说我什么都不求,就奢望她一颗真心,可是,他爱的这个女人,没有心。

他只敢像一个影子一样默默的跟在她后面,已经不奢求她的心,只奢求她停驻时,会回头看着他。

自尊践踏,卑微如尘埃,他却依然坚信自己会感动这个冷血的女人,绝望之际,她说她爱他。

可是……这种爱是什么?施舍吗?爱着他,却放不开另一个人。

呵呵呵!

目光落在她拉住沐色的手上,他勾唇,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所有人都看着你们姐弟情深,如此,本宫成全你!”说完,转身,负手而立,一挥手,“将他们两个都杀了!”

所有在场的人面色苍白,以为自己听错。

流水亦呆愣在原地,但很快反应过来,暗自欣喜的俯瞰着地上的十五,却又紧张地瞟向那些暗人,心里焦急他们怎么还不出手!

莲绛这是要杀十五!虽然匪夷所思,但是,这是事实。心中的狂喜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可自己有不能出手。

远处一直观望的风尽亦不禁皱了下眉头,凝目看向莲绛,他突然发现那掩藏在发丝下的如雪容颜竟然浮起他不曾见过的笑。

那笑从唇角漾开,如玫瑰盛开,妖娆到了极致,可到了眼角,却化成了冷酷的杀意,凝成诡异的碧色暗藏眼瞳里。那笑容和眼神,都是陌生的。

“杀了!”他又冷漠开口,这一次声音,不似往日那种慵懒魅惑,而是低沉沙哑,甚至有些遥远。这下,风尽突然明白了。是莲绛的心魔。

莲绛许久之前就入魔,但是,因为对十五感情的执着和那份不忘,他一直用意念控制着魔性苏醒。而沐色的出现,一次次刺激得他意念崩溃,体内的魔就会趁虚而入,让他展现出了另一面。绝望的一面,与爱对立的一面是恨。

“殿下!”冷见情况不对,忙跪在莲绛身前,而身前的莲绛却冷冷一挥手,一掌击向了冷。这一击丝毫不手软。

风尽微微眯眼,看着十五,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封信,跪在莲绛身前,“殿下,后方有大量追兵而来。就在三十里之外。”

众人纷纷失色,莲绛拿过那封信,却发现手指间亦变成了淡淡蓝色,一朵蓝色的花苞正慢慢形成。

“上马车。”说着,他目光落向风尽这边,“带流水来。”

流水眼底闪过无比的失落,不禁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暗人,恨不得将他杀之。

这氛围中,那十五明显必死无疑,可偏偏却发生这种事,最该死的是那些暗人,明明听到莲绛两次吩咐,却都不出手,还有那个冷,竟然开口阻止。

看着莲绛向了后面的马车,流水心中一百个不甘心,却也只得跟上,恰看得到风尽也走过来。

冷快速将十五扶起来,叹了一口气,“夫人,你真不该?”

他话刚说完,一道杀气轰然掠来,冷下意识地避开,却看到莲绛立在马车的阴影处,“冷,跟随本宫多年,注意言辞。”

冷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听到莲绛声音多了一丝厌恶,“封了她的经脉,长生楼只有死人,可没有逃犯。处死之前,本宫不想见到她。”说着,狠狠盯了一眼风尽。

流水掀开马车帘子扶着莲绛进去,风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走到十五身前,上车吧,“十五,我听命于殿下。”

他声音不知道是讥是讽,可是周围人却将刚刚莲绛那句呵斥都听在了耳朵里。

这个曾被莲绛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如今不过是长生楼的犯人。

冷命人将十五和沐色送到了原来的马车里,十五自从跪下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只是垂着头,一双黑色的眼眸如亘古之水,无法看见她的情绪。

上了马车,她也只是虚弱的靠在车里面。

刚上马车,安蓝突然冲进来,盯着十五,眼里有泪水翻滚,“十五,你为什么要负他。”说完,上了自己的马车,车里小鱼儿也哭成了泪人,但是放过发生的一切,安蓝都是抱着它不准让它下车,所以,小东西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莲绛让十五跪在地上。

十五坐在马车里,沐色那样被丢在地上,她来不及去将沐色扶起来,风尽已经跟着上了马车,将盒子里的银针摊开,执起十五的手。

风尽的手指也纤长,虽然不像莲绛那样秀美如玉,可也省得干净。

他每一针都毫不含糊,全是她武学经脉,而且一针比一针精准,别说杀人,她恐怕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而这些经脉除非由他本人解,否则,世间难有人解开。

风尽仔细地将针扎入另一个穴位,叹道:“其实殿下说得没错。”

十五没有开口,只是冷冷盯着他。

“你没有资格爱莲绛。”最后一针扎完,风尽收起银针,起身盯着十五,“你也配不上莲绛。他宠你,爱你,整个天下都可以给你。可你,能给他什么?悲哀,难过,痛苦,绝望,甚至诅咒?”

风尽语气平和,可字字诛心,十五浑身冰凉,却没有力气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