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马车夫见孔蒂带了一个人来代替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解雇,几乎要伏地求情。孔蒂也不废话,赏了他几个钱,让他到附近逛逛再回,他才安心了。

孔蒂刚想上马车,忽然腰间被尖锐东西顶住。“马车夫”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向回头的他闪了闪匕首的利光。

“什么意思?”孔蒂吊起眉梢,右手暗暗朝藏在长袍下的□□摸去,却被“马车夫”一把握住,摇摇头。

“实在抱歉,阁下。为了我和我们夫人的安全,不得不有此一举。”

“你们不会愿意尝试惹怒我的下场。”

“这就要看您的回答了。如果回答不妥,我就得把刚刚那句话原话奉还了——当然,宾语得变成‘我们夫人’。毕竟,我们夫人最恨的就是言而无信的背叛者。”

孔蒂有些着恼。此刻他已猜到对方要问的问题了。

“‘背叛者’?那是用来形容你们这些属于某人的斗犬的;我和‘那一位’是盟友关系,即便是你们夫人也没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不要妄想爬到我头上来。”

“马车夫”却半点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我还够不上斗犬,不过是一只小蜘蛛罢了。”他猛地将刀尖往前一送,隔着衣服,虽然没有刺破皮肉,却深深地陷了进去,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捅破;“夫人问,为什么没有把奥地利间谍和兵变消息告诉我们?”

“我跟你们差不多同一时间知道艾吉永的真正打算。他不信任其他人;或许只有沙特尔公爵稍微知道得多一些。”

“也就是说,您不是故意隐瞒消息,引王后陛下放松警惕、步入陷阱?”

艾吉永的突然之举的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王后一党之所以没有往兵变处想,也是因为对他这个“内应”太过倚仗。孔蒂承认,他有做得不到的地方。

当年在艾吉永和莫普进行高等法院改革、压制贵族权力时,他曾经给予过支持,艾吉永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王权的支持者;但他们大概没想到,他也是新思想的同情者。

资助赴美志愿军的贵族中,也有他一个。

他的立场倾向于第一代启蒙思想者:君主立宪,开明□□。中央应当集权,避免扯皮和内耗,同时承担起治理国家、帮助国民的所有义务。

所以,王后的众多举措对了他的胃口。

这就是为什么在艾吉永拉拢他后,他暗中接触了王后,将消息透露给她;唯一的条件是胜利后留孔代亲王和沙特尔公爵性命和体面——他们毕竟是他的血亲。

“我的话是真是假,自由王后判断。”

他没有辩解,“马车夫”反而不再逼问。沉默一会儿,簌地将明晃晃的匕首收了起来,速度快得几乎只看到残影。

“阁下可曾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艾吉永看出了您的问题,故意利用您麻痹王后。”

“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你们最近还是不要派生面孔接近我了。”

“马车夫”点点头,又问:“您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传话的吗?”

“有。他们要对付郎巴尔夫人。如无意外,艾吉永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娶我?”

事发时,郎巴尔夫人的行馆第一时间被包围起来。

艾吉永公爵夫人也很快登门,向她说明这件事。

和郎巴尔的满脸谐谑相比,艾吉永夫人的表情也称不上多热情。

艾吉永年过40才有了唯一一个儿子,夫妇俩都对他相当宠爱;母亲在婚事上挑来拣去,也是想着儿子才19岁,并不着急。

但怎样的宠爱也比不上政治利益。

郎巴尔既是王后的左膀右臂,又拥有惊人财富,本身还是俏丽的美人,还有萨伏依家族的王室血脉;在艾吉永看来,这是一举数得的婚姻。

相比之下,艾吉永夫人就不太乐意:一个寡妇,还比自己儿子大12岁!

郎巴尔也觉得好笑。小艾吉永她见过,一个歹竹出好笋的鲜明例子。

撇开父亲的人品不谈,这位年轻人性格随和亲切,没有什么政治野心,热爱艺术,尤其是音乐,还拜备受尊崇的小提琴家维奥蒂为师。他俩的艺术品位颇为接近,甚至在赞助艺术家的事宜上小小争抢过。但郎巴尔毕竟财大气粗,小艾吉永权衡之下,也为了艺术家本身着想,常常主动退让;唯有一次相持许久,弄得艺术家本人颇为为难——就是莫扎特小姐。

年轻的艾吉永在追求莫扎特小姐,这是上流圈子都知道的事。众人都说:看吧,又一个小贵族要包养女星做情妇了,不过这位女士特别一点,不是女高音歌手、不是芭蕾舞演员,是个作曲家。

事实证明小艾吉永比他们想象的都要认真的多,几次向她表明真心想结婚;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下令禁足,他偷偷翻出阳台,溜出去见她。父亲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就从乐团里接一份抄写乐谱的工作,赚的外快全花在她身上。

莫扎特小姐既感动又为难,狠了心不再见他;倒是她的弟弟沃尔夫冈·莫扎特对这位执着的年轻人大有好感,给他打气帮忙出主意。

郎巴尔夫人因为是莫扎特小姐的赞助人兼闺蜜,对这些轶事一清二楚。

或许是以为儿子对大龄姑娘有偏好——莫扎特小姐比小艾吉永大10岁——艾吉永公爵干脆就把目光落到了郎巴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