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 王后陛下……”女医生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说, “克里夫公爵一直等在外面……”

玛丽一愣, 觉得她有些面熟。 乐文移动网直到名牌上的名字唤起记忆。

这是“克里夫公爵”的亲生妹妹。为了治疗疟疾接到巴黎来,既是对他的恩惠,也是对他的挟制。被蒙在鼓里的乔西安顺利痊愈,并爱上了医学, 通过努力, 成了巴黎第一个拥有执照的女医生。

她对自己兄长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公爵后代感到迷惑,但聪明又谨慎地只字不提;克里夫公开认回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后, 她反而拒绝到克里夫公国享受公主生活,而是决定继续她的医生事业。

兄妹情份在, 怪不得她会过来关说。

夫妇俩交换一个眼神,玛丽吩咐:“让他进来吧。”

事发之后,玛丽王后医院的高级病房楼就被封锁了起来, 任何人员进出都必须验明身份, 且必须获得王后首肯。

不管怎么说, 克里夫公爵与朗巴尔假扮多年情人, 他理应来看一看, 王后也理应放进来。

人过三十, 克里夫公爵英俊的脸比当年更添成熟稳重的风采,被许多少女少妇赞为人间阿波罗。与王后见礼之后,他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朗巴尔身上。询问过病情和治疗方案,他又要求抽自己的血去匹配。

玛丽细细观察着他, 发觉他脸上的焦虑不是装出来的。

他早就到了适合娶妻的年龄,也有大把贵族好姑娘可以结婚,为什么至今还要和朗巴尔维持情侣假相呢?

朗巴尔当初的用意,是想让法国有插手克里公国(鲁尔地区)的理由,也想找个人挡住那些冲着她的财富和地位来的不怀好意的追求。现在法国在鲁尔地区已经完全站稳脚跟,她自己也过了容易被苍蝇蚊子觊觎的年纪,没有必要继续这样的表面关系。

“今年是什么年份?”

玛丽没头没脑的问题让身旁的路易有些疑惑。

“是1789年。”

“才1789年……”

原历史中,朗巴尔夫人香消玉殒,是在三年后。

她自以为营造了改天换命的大好局面,结果难道反而更坏?

朗巴尔40岁了。

说来好笑,玛丽想过恋爱,不过很快息了想法——原本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念头,她发觉恋爱不是自己生命中的必需品。尽管如此,虽然有过风波,她还是有路易这样支持她的丈夫。

朗巴尔——曾经的小周,是那么憧憬爱情,喜欢浪漫的人,却至今没能享受一场像样的恋情,没有好的婚姻,没有一个孩子。

今时今日,如果小周有知,她会悔怨玛丽一把将她拖入一场耗尽她美好时光和青春年华、乃至生命的,好像无涯的苦海一样的“大业”中吗?

“陛下,”医生的声音将玛丽从沉思中唤回。玛丽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冷透了。

“验血的结果出来了,和朗巴尔夫人血液匹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这里的医生,一个是——之后来的克里夫公爵。”

“那么用我的血吧。”克里夫说。

玛丽没点头:“把那个医生叫过来。”

“陛下!”

“稍安勿躁,公爵。玛丽有她的道理。”路易说。

不一会儿,医生被叫了过来。

玛丽询问起两人的病史,事无巨细,不放过一点遗漏。克里夫仿佛已经猜到什么,配合地回答。

“如果你们隐瞒不报,应该知道后果。”玛丽冷然警告,“我会动用我私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你们感受到生命的痛苦。”

“我不会拿她的命冒险。”克里夫毫不畏惧。

她最后还是选了克里夫。

两个候选人都没有得过传染病,不过也有自身已经带病、尚处在潜伏期的可能。医生在医院工作,是容易被感染的人群;相比之下,克里夫虽然少年时期生活环境比较混乱,但自被雅诺扶持为贵族之后,就远离了那样的生活;何况克里夫时常与朗巴尔一同出入,即便有什么病原体,朗巴尔体内也可能已经带有,不会带来新的危害。

目送他去献血的背影,玛丽忽然一阵心悸。她的手指捏得发白,祈望自己的选择没有给朗巴尔送去死神。

“……教区神父、三级会议代表菲利普·连恩称,昨晚拜访教堂的人数激增,来者都提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朗巴尔夫人。人们自发地向全能的上帝祈求,希望夫人早日康复……”

“我想看的不是这个!”约瑟夫二世一把抢过男侍手中的报纸,“就没有一家报纸提到她的身体状况吗?”

“没、没有……”

皇帝匆匆将报道扫了一遍,也叹着气放下报纸,挥手让可怜的男侍离开。

情况太不对劲了。无论从公开还是私下的渠道,都没有任何具体消息。朗巴尔夫人是生是死,是好转了(但愿如此)还是恶化了,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出来。

脑海中浮现着第一次见到那位意大利来的淑女的情形,想着她的笑容,她的话语,约瑟夫心中好像被烈火煎烤。

“难道情况真的不太好?”

已经三天了。

约瑟夫对外伤也有一些了解。

外伤通常有三种死法,一种器官严重受损,一种是大出血;这都是很快就决定生死的。

另一种就是伤口感染。不得不佩服妹妹,她资助的科学家们用最新型的显微镜,发现了肉眼看不到的一种微小生物;作为赞助人,她给这种小生物命名“细菌”。现在,医学界已经证实细菌是食物**变质的原因,也是伤口感染的主因。用酒精消毒或者煮开过的器具处理的外伤患者,感染率显著下降,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败血症,但还是挽救了许多生命。

熬过失血这一关,即便肚子划开,肠子掉出来,只要人在医院,都有可能救活。巴黎医生甚至自己开过病人的肚子——这种新治疗方法,因为新奇刺激,被人们津津乐道许久。

按理说,朗巴尔平安与否,不该拖这么久都没有结果。

“不,一两天之内没有坏消息就说明是好消息。”约瑟夫的自言自语比上一句又多了几分坚定。

说不定是妹妹故意封锁消息。

想到这里,他忽觉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