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张夫人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是陈老太太内侄女,夫家就苏州,未成年父母双双离世,陈老太太见她可怜,便接来身边养了两三年,连亲事也是陈老太太相看定下。舒骺豞匫故而与陈老太太比叔叔婶婶为亲近,经常来陈家走动,又与四太太关系为要好。

自然也时常见到四太太身边几个女孩儿,她初初听到那些谣言也大感荒谬,陈家庶女,陈家人丁兴旺,可淮安老宅庶女年纪相当也只有明玉和明芳。不管是明玉还是明芳,她看来都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事儿。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真相叫她大吃一惊!明珍心也委实太狠了些,毁了明玉一辈子,再多嫁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张夫人从寿安堂出来,就遇见满脸含笑三太太带着明珠过来,张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头,才迎上前来打招呼三太太母女。

三太太笑容愉悦,嗓音响亮,客套几句道:……初八阿珍他们要来,您可一定也要来坐坐。”

张夫人笑着点头,三太太又示意明珠给张夫人见礼,明珠不情不愿地福福身,起身时已带了满脸天真笑,问:十三姐姐婚事可有着落了?”

三太太佯装不悦瞪了明珠一眼,眼底却泄露了她也很关注:这话是你小女儿家问么?”

明珠垂着头小声道:我还不是关心十三姐姐?”

三太太也不理她,就和张夫人说起话来,仍旧是询问明玉婚事,见张夫人摇头,明珠那幸灾乐祸笑掩饰不住,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就听到三太太故作无奈地道:您不是外人我才这样说,瞧着您隔三差五地两地奔波,累成这样,我是有心想帮,老四怕也不领情,就是老太太还要疑我落井下石……”

张夫人以前便于三太太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到底是亲戚,台面上总要说去,因此笑着打断三太太话:你是大忙人,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今冬可要赶去京都?”

就将话转移开了,三太太眉梢都带着笑:原是打算阿珍出嫁就去,不曾想阿珍会生病,因此耽搁了。眼下一日比一日冷,不宜赶路,只怕要明天开春了。”

寒暄一会子,张夫人看了看天色笑着道:你找老太太去吧。”

三太太告了罪请张夫人晌午去她那边吃饭。张夫人笑道:你好意心领了,原就和贤哥娘说好了,下次我可要打扰你。”

三太太也不多做挽留,目送张夫人背影,明珠站她身边,十分不服气地道:她这样讨好老太太和十三有什么用?十三那样人活该遭报应,却好像一切都是咱们错!”

三太太瞪了她一眼,这话顺着风吹到张夫人耳边,张夫人摇了摇头,就连她身边嬷嬷也忍不住好笑道:这位十四小姐也忒没……”

“脑子”这两个字嘴边滑了一圈到底咽下去了,改口道:等她吃了亏,她就晓得了。”

张夫人到了思德堂,一进屋就瞧见明菲、明玉、明芳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放着账本、算盘笔墨等物,都认认真真地低着头对账。四太太坐一旁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姊妹,丫头们都去了别处,屋里只有香莲服侍,静悄悄只偶尔听到一两声拨算盘声音。

张夫人目光不由得就落明玉身上,一头乌黑油亮发丝随意挽了个簪儿,戴着一只寻常赤银缠丝点翠簪,穿着蜜合色家常服外面套了一件对襟葡萄紫夹层褙子,纤细身形,姣好容貌,安静从容端坐着。

同样事,她不知道发生其他人身上,其他人会如何,但如果发生自己身上,她想她定然是熬不下去。前途渺茫,她还能这样平静,不吵不闹,默默地忍受一切……

从前只觉她懂事、稳重、性子温顺有些怯懦。如今看她好比一朵长悬崖峭壁上花。虽风雨浸蚀,仍开得骄傲,浑身都透着一股倔强坚韧,叫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