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君为何如此生气,秦飞琼自然知道原因。他一直深爱着他的好弟弟芩书仲,当然受不了他这个冒牌货叫他“师兄”。

这些年,他伪装成芩书仲待在谢应君身边,将他对芩书仲的心意碾在脚尖下,摔进泥潭里,就是为了让他同样感受到“求而不得”的痛苦。

想当年他对谢应君多好啊,恨不得剖出一颗心捧到他面前,却教他轻贱如斯。

若不是谢应君假意对他付之以温柔,他不会做着想要跟他相守白头的美梦,更不会在仙魔大战被围攻之时,尝到被深爱之人背叛所带来的刻骨之痛!

石室之内静得落针可闻,两人僵持不下。

秦飞琼盯着谢应君看了半晌,背在身后的手被他掐得渗出血来,他却笑了:“近来我公事繁忙,疏于照顾你,想来你定是觉得烦闷了。这样,刚才息烽来向我请示,说长亭想要见你一面,不如,你见见?”

谢应君怔了一下,猛地转头看他,嘴唇颤抖了下,问:“你……你当真肯让我见?”

秦飞琼笑:“当然是真的,我又何曾骗过你?”

他拍了拍手,石室之内的墙壁内忽然投影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穿墙而出,渐现实体,是一个面无表情,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人。

这就是秦飞琼平日里用来看守谢应君的魔物了,唯秦飞琼之命是从,最擅长的隐匿踪迹,守人守得滴水不漏,当真走哪儿都如影随形。

秦飞琼吩咐他去请付息烽和穆长亭过来,黑影无声退走。

他又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木梳,一下一下的替谢应君梳发,最后熟稔地帮他束发,插上白玉簪。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镜子的谢应君,笑道:“真好看。”

谢应君微微抬眸看了秦飞琼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吭声。他的手虽然轻轻搭在膝盖,但仔细去看,却微微蜷曲,抠得有些紧,这明显是紧张的表现。

秦飞琼扫了一眼,心里头刹那掠过的居然是对穆长亭的嫉恨。

自从谢应君得知一切真相,得知芩书仲已身死多年,对他就表现得十分木然,仿佛铁了心将他视若透明,若不是他总是出言相激,秦飞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变成了自己炼制的尸鬼。

石门叩叩响了两声,谢应君一下坐直了身体。

付息烽领着穆长亭走进来,看见坐在椅子上,面带激动望向他们的谢应君,微微垂眸,退到一边去了。

穆长亭站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陌生而呆滞。付息烽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铃,轻轻摇了三声。

穆长亭浑身颤了颤,视线渐渐聚焦,落在一直注视着他的谢应君身上。

他很快笑起来,眉眼弯弯:“师尊!徒儿拜见师尊!”

走近几步,他麻利地跪下来,向谢应君了行了一个大礼。

他有血肉有表情有记忆,但表现得实在太过怪异了,像是个被人扯着线的木偶。

谢应君颤抖着伸手抚摸他的头顶,穆长亭笑着抬头,师徒俩静静对视了半晌,谢应君转头望向一直含笑站在一旁的秦飞琼,忍耐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秦飞琼笑道:“没什么,只是叫他更听话而已。付掌门,你说是吗?”

付息烽淡淡道:“是控心术,师尊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谢应君猛地抓起摆在桌上茶杯,狠狠朝付息烽掷过去!

他眼角泛红,急促喘息着,怒得声音都在颤抖:“畜生!连他你也不放过!一同长大的情谊都被你喂到狗肚子里了!”

付息烽不躲不避,正中面门!

茶杯摔落在地,“哗啦”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付息烽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水迹缓缓抹干,眼睛望向谢应君,道:“师尊教训得是。”

秦飞琼笑道:“何必如此动怒?你想见徒弟,如今既遂了你的意,该高兴才是。”

谢应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眸深处尽是悲痛:“我谢应君一生只收过四名入室弟子,每一个皆是出色之辈,可你看看,他们如今成什么模样了?我看最高兴的该是你……但你不要忘了,恨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