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易的妻子,难道我该喜欢除他以外的男人?”玛格丽特适时地表露出警觉,向后退了一步,肩背线条微微紧绷。

乔治深深欠身:“我无意冒犯您,请您恕罪。”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抬眼与她视线相交,嗓音靡哑,“请原谅我,玛格丽特夫人,我实在无法再克制下去了。”

雨继续冲刷着大地,窗外的枝桠重重叩了一下玻璃。

“从见到您的第一眼起,我便爱上了您。”

玛格丽特的肩膀缩了缩,她努力克制住唇角的弧度,垂下眼轻声说:“我很荣幸。”她从浓密的睫毛下睨了对方一眼,让声音恰到好处地颤抖起来:“但是……您也知道路易是什么样的人。”

乔治的眼神几乎要烧起来。他徐徐地念:“是,我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如此……您可以走了,”玛格丽特垂下头绞着手指,“我的侍女很快就会回来。”

乔治却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半步。他微哑的声音里有货真价实的热情和痛楚,不轻不重地敲上她心头:“请至少……让我亲吻您的手。”

玛格丽特看向窗外,对他的请求漠然以对。

滴答,滴答,雨丝倒数,青年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可就在他后退前,玛格丽特猛地褪下了右手手套,以异常潇洒的姿态一挥。那轻薄的绢质手套在半空舒展,如同一片羽毛,施施然落在了乔治面前。她仍旧看着窗外的雨景,若无其事,沉静的身姿宛如精雕细琢的塑像

乔治的眼中浮上狡黠而勾人的热切笑意。他单膝跪下,将手套捧起,将唇凑上去,而后好整以暇地抬眸凝视玛格丽特。丝绢一寸寸滑过他的唇瓣,那缱绻流连的姿态惹人遐思,就好像他在亲吻并不存在于面料下的肌肤。

这一个小动作足以使最大胆的淑女面红耳赤。

玛格丽特维持着冰一样的克制,可胸口线条的起伏却急促起来。

乔治的视线随之黏连了片刻,眸色愈发深沉。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将手套珍重地收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雨声好像更大了,将离去的脚步声冲淡。

确定对方已经离开,玛格丽特立即行动起来。她快步走到小屋外,踩着泥泞小径上的树枝向前一冲。她立即面朝下跌倒在泥浆和污水里。

玛格丽特深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惊惶,雨水只将眸色冲刷得更为澄澈。

她看了看白皙的双手,视线移到身下石子路凸起的碎石上,冷光一闪而过。她毫不犹豫,将右手掌心狠狠碾了上去。这还不够,她又反手将双手腕处的皮肤划开。石子割破娇嫩的肌肤,殷红的血立时勾勒出掌心细密杂乱的纹。

在她还叫埃莉诺的时候,她曾经让来乞讨的一个波西米亚女人看过掌纹,那个包着头巾的消瘦女人喃喃地说:“你的生命线很长……”

玛格丽特感觉不到疼痛,被雨水打湿的苍白脸容绽开冰冷的笑。

她只需要在计划完成前活着就够了。

惊惶的脚步声隐约传来,玛格丽特立即换上恐惧不安的面具,颤声呼唤侍女的名字,同时右手狠狠攥紧拳头,让渐渐止血的伤处再次迸裂。

“噢天哪!”侍女提着裙摆奔来,讲玛格丽特扶起,“我的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玛格丽特虚弱地靠在侍女身上,轻轻地说:“你那么久都不来,我很害怕,就出来找你,绊到了石头……”

“别说了,夫人,天啊,但愿殿下不会怪罪。”侍女将王妃架起来,扬声唤来更多侍者。路易也被惊动,很快冒雨赶来。

路易震怒地责怪侍女、责怪后花园疏忽的守卫。

而后他看向玛格丽特,目光那样怜惜而忧郁,就好像看着一件私藏的宝物。

失血的晕眩袭来,玛格丽特没有挣扎,向丈夫露出勇敢而虚弱的微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指尖拂过玛格丽特的肩头,在她的颈窝驻留片刻,而后抚上她的脸颊。温存的动作激起战栗,却并非因为兴奋。

不用睁眼她也知道,这是她的丈夫,法兰西国王的爱子。

和仇人之子同床共枕是什么感觉?

如果可以,玛格丽特想大笑着回答,还真的不赖。因为没有爱,因为心底只有毒蛇般冰冷的恨,她才能更好地扮演娇怯柔顺的小鸟,天真无邪地依偎在丈夫怀里,对他三天两头的风流韵事视而不见。

路易的呼吸加快,玛格丽特知道她应该睁眼了。

“殿下……”她的眼中浮上蒙蒙的水汽。

“我的玛丽……”路易在她唇上蹭了蹭。

玛格丽特一脸迷茫地打量四周:“贝尔呢?”贝尔是那个侍女的名字。

路易绷紧了唇线没有说话。

“噢,路易,求求您!”玛格丽特环上路易的脖子,情真意切地祈求,“求求您,我的大人,别责怪她,是我不小心……”

丈夫的视线随之移向她绑着纱布的手腕和掌心。臃肿的包扎愈加显出她手指和臂弯的纤细,他的喉结动了动。

“答应我,不要责怪她好吗?”玛格丽特软软地请求,与路易额角相抵。

路易在妻子迷人的注视下溃败下来,无奈又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吧好吧,都听你的。”他贴着她的耳垂呼气:“我的小夜莺……”

“路易……”玛格丽特柔顺地垂下视线,微微偏过头,几不可闻地说道,“请、请您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