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一带,已经没有像样的城镇,如果拓跋氏没有称帝,就可以把他的行营所在地,称为王帐,而之前的王帐一般都是不随便搬动了,因为他们的先祖也会被埋葬在那里。

但拓跋嗣的皇帐就不一样了,严格来说,它就是一座巨大的军营,因为当初拓跋嗣从盛乐迁出的时候,带走的也几乎都是军队,如今随着被他纳入治下的部族越来越多,这座巨大的皇帐,也在不断地延伸扩展着。

韩范没有被准许去拓跋珪的墓地,只是到供奉拓跋珪的大帐去祭祀一番,然后就被告知等待皇帝召见。

在这里,韩范的行动虽不受限制,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能去的,更不要说见到那些被软禁的部族头人了。

不过韩范并不着急,他很清楚,拓跋嗣一定在暗中关注着他,如果他过于活跃,一定会被看起来,到时召见生死是小,却是耽搁了皇帝的大事。

事实上拓跋嗣对韩范的来意也猜到一二,不过这种事情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他把韩范留在这里,也是想观察一下,都会有谁去接近韩范,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举起屠刀了。

拓跋嗣并不知道,他的皇帐里早有知风堂的人潜伏,柔然部、铁弗部、贺兰等部族头人被具体关押的位置,已经早就在韩范的心中了,韩范现在看似整天无所事事,其实一直在想办法如何与这些人取得联系。

十几天后,倒是拓跋嗣先坐不住了,在与沮渠蒙逊的使者达成协议后,他命人把韩范请到他的大帐中。

拓跋嗣这座大帐,是用无数张牛皮缝制而成,外罩毡毯,内衬各种兽毛,大帐四角放着几个巨大的碳盆,在大帐四周还挂满了各种兵器,即显华贵,又不脱草原武人的本色。

韩范虽久居北地,却也头一次进入这样的帐篷,不过进得帐来,眼角都未曾扫动一下,平心静气地来到拓跋嗣座下,躬身施礼道:“晋使韩范,见过大魏皇帝陛下”

其实从韩范一进来,拓跋嗣就在观察着他,从韩范的言谈举止中,让拓跋嗣不由感叹,汉人多人才,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所用呢?

“贵使免礼,来人,看座”

拓跋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蔼些,继续道:“这里不比中原,贵使住的可还习惯?如有什么需要,可尽管提,朕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谢陛下,外臣自小生活在幽州,那里虽没有这边寒冷,但外臣已经习惯了,况且外臣家里什么都不缺,陛下的好意,外臣只能心领了”

韩范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拓跋嗣却感觉出明显的距离,让他知道这个人是无法收买的。

简单询问了一下拓跋明珠的近况后,拓跋嗣话风一转,道:“司马皇兄的国书朕已经看过,对司马皇兄提出的和平相处,永为兄弟之邦之说深表赞同,不过在这之前,朕想要贵使转达司马皇兄,朕已经准备明春返回盛乐,届时希望司马皇兄不要误会”

盛乐距离雁门关只有百里之遥,魏国现在带甲五十万,这么近的距离,若说邻国没有反应,显然是不现实的,但现在拓跋嗣以这种友好的形势提出来,韩范即没能力、甚至也没理由阻止。

淡然一笑道:“盛乐是贵国国都,陛下何时返回,自应由陛下自己决定,我皇何来误会之说”

拓跋嗣又吃了个软钉子,却仍有些不甘心地道:“听闻贵使曾在燕国为官,不知现如今在晋室,是何官职啊?”

这句话看似客气,其实却暗含羞辱之意,讥讽韩范见异思迁。

“微末小臣,实在不足挂齿,说出来有辱圣听,实在是我皇见我实在闲来无事,才把我当做使者派来的”

韩范反击的更厉害,象你们这种国家,也只有我这种实在闲着没事做的人才来,有身份地位的官员是不屑来的。

尽管拓跋嗣涵养够好,听了韩范的话,心底的怒气却也涌了上来。勉强控制了一下情绪,才冷冷道:“你们中原人最好阴谋诡计,朕问你,如果我们两军正面遭遇,你认为谁会取胜?”

“呵呵!陛下,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吧?还需要外臣在重复一次雁门之事吗?”

拓跋嗣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怒瞪着韩范。

可以想见,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很有可能叫人进来将韩范拖出去,乱刃分尸。

韩范一脸平静地与拓跋嗣对视着,他现在代表的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这事关汉人的尊严荣耀,是决不能被拓跋嗣吓倒的。

片刻之后,拓跋嗣忽然笑了,点头道:“好、好,不愧是朕妹婿的手下,有胆色,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转告朕的妹妹,就说朕很想念她,希望她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其实韩范的任务早已经完成,出于礼节,也想想观察一下什么人同他勾结,拓跋嗣才没有赶他走,现在拓跋嗣却已经失去这个耐心,再不想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