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要接拍的戏在海鲜市场,在剧本上和他们刚拍的这场是连贯的——邓荔枝找到陈南接回家,半路雨停了,邓荔枝想起他还没吃晚饭,路过市场想要买条鱼回去做。

美术组找的海鲜市场距离上一场地不远,还正好是汪城想要的感觉:鱼龙混杂的摊位,活的死的海鲜明晃晃堆在案板上,也有好好养在缸里的,噗噜噗噜冒着泡儿。

邓荔枝老远就闻到鱼腥的气息,想起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陈南一愣,嗯了一声。

“那干脆买条黑鱼回去吧。”邓荔枝自言自语,“上次那道黑鱼你吃得快一根刺不剩。”

“……阿姐,不用麻烦,楼下便利店我买个面包就好了。我经常这么对付。”

邓荔枝听他这么说,语气更不容置喙:“不费事。走。”

她拉着陈南走进海鲜市场,刚下过雨,混着咸湿海水的地面更加难以下脚。她穿着带跟的鞋子穿梭在三教九流间,走得很吃力,就为了给他选条还活着的黑鱼。

陈南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似乎只要她脚下一打滑,他就能在背后抱住她。

最后两人终于在市场尽头找到了一家鱼摊,老板在一旁和别人玩扑克,摊子冷冷清清,小小的水箱里仅剩下一条瘦弱的黑鱼,半死不活地浮着。

邓荔枝弯下腰,贴着鱼缸观察那条鱼到底还活着没。陈南在她身后跟着弯腰,手抵在蓝色的水箱上,几乎贴着她的脸颊,一起凑近看那条鱼。

邓荔枝的脊背瞬间僵硬,她下意识转过头,想说又不要你挑鱼,不用离这么近。刚出口两字,就被陈南倾下头吻住了。

当然,实际上追野只是稍微往乌蔓的脸凑得更近一些,造成他们在亲吻的错觉,机位对准的是乌蔓的后脑勺。

汪城在大监背后说好,这条过。

一旁导演组的人小声逼逼:“不会吧,汪导是被魂穿了吗?真接受乌蔓吻戏借位啊?!”

“她被定下来我就知道这戏要完蛋,资本的力量啊……不诚心拍戏去祸害大ip剧不行吗?”

“也不是诚不诚心的问题吧,我听说她背后金主管她很严。从她出道到现在全是借位,一个实打实的吻都不许有。”

“冷知识,乌蔓的银屏初吻还健在。”

之后汪城让摄像留下来补拍几个空镜,其他的人员今天就可以收工了。

等现场人员走干净,只剩下汪城和必要的摄影录音时,乌蔓和追野从各自的保姆车里又回到了海鲜市场。几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要清场再拍一条吻戏,瞒着所有人,拍一条不需要借位的,真实的亲吻。

那天在阳台上,乌蔓冲动给汪城发去的消息说的就是这个计划。

她很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为难,但她又实在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所以恳求能不能“瞒天过海”: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照旧借位,这样郁家泽也不会知道。然后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会达到汪城的要求,豁出去完成他想要的拍摄。

但是这样就会非常麻烦,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每次还都必须保密清场。

汪城却想得很开,回复就当多走一次戏。而且清场拍有时候是必要的,亲密或者更大尺度的戏他更乐意给演员沉浸发挥的空间。

乌蔓的愧疚感这才放下一点点。

汪城最后又发来信息说:“但我有个要求。”

“您说!”

“如果郁家泽事后看到成片要暗杀我的话,希望你能拦住他。”

“……可能我在您被暗杀前就已经先挂了。”

乌蔓开着玩笑,内心却是真的七上八下。

她完全想象不到郁家泽的反应,就像从前的人无法想象预言的世界末日到底是怎么样子。是彗星撞击地球?丧尸围攻人类?还是全球再次进入冰河世纪?

又或者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刚才那条的借位拍摄里机位已经取了大全景,这次要拍的就是两个人接吻的特写。

乌蔓注意到追野从下车时嘴里就在含着什么东西,她猜测大概是薄荷糖清新口气之类的。她早在保姆车上的时候就吃了。

乌蔓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回到刚才拍摄的状态,却怎么也不得要领。

脑海里全是吻戏、吻戏、吻戏……

追野注意到她战栗的小腿肚,惊讶道:“这么紧张吗?”

乌蔓面不改色地否认:“穿高跟鞋久了有点累。”

“这个跟只有三厘米,好像你在金像奖穿十厘米高跟站三个小时都很稳。”

“……可以闭嘴吗?”

“当然。”追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提醒她,“但我闭嘴的时候就是亲你的时候了。”

乌蔓小腿肚打颤地更厉害了。

汪城远远地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

乌蔓弯下腰,视线僵硬地盯着那条黑鱼。好像她不是在思考着要怎么杀了它才好吃,反而把这条鱼当作了救命稻草。

她在心中默数着三、二、一……

追野的胸膛从背后压过了她的肩头。